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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逊听到他那样说，忙唉哟唉哟两声：“你怎么这么说呢！你爹那人就一时鬼迷心窍，更何况你可是宗族里承认的子孙，这血脉哪是那叫什么什么……瞧，二叔我连名字都记不住，那人怎么跟你比？”
顾芙皮笑肉不笑地看他，顾逊心里忐忑，心里直后悔当初替大哥隐瞒，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大哥那样做十分不妥，有违祖制……
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能尽陪笑脸，希望这侄女不会真的记仇。
想当初他还要她把林战给扔了，顾芙想到就想狠狠刁难他，不过现在事多如麻，她没太多闲工夫和这位二叔斡旋。
遂道：“二叔是想要京畿军的通行文书？”
“是是是！”顾逊忙道：“听闻你上京来，本来想劝你回家住，住什么国子监呢？又不是京城没有家；只是我恰巧跟了商队出去，才没来找你，我──”顾逊立刻让一旁管家拿出一个匣子，看起来还颇慎重。
“行了行了。”顾芙服了这二叔，果然不要脸皮天下无敌，看在他又是赔笑又是送银子的份上，顾芙也不计较了。
她带他进书房，顾芙提笔写了文书，盖上自己官印，还取了高灿的京畿军帅印也印上；别怀疑，高灿连他的私印都交给了顾芙。
顾逊一旁看得瞪大眼睛，嘴更是合不起来。
他这侄女可不得了啊……
“严松。”
严松进来，顾芙将文书交给他：“你带我二叔上兵部去找蒋伯昭，让他盖个通行印。”又看向顾逊：“二叔，你这趟南下帮我顺便捎个人回去，是我山庄里的人，这次也点了进士，叫李峤，他还在待职；我想让他先回去帮我小舅舅打理山庄，等开春了再回京述职。”
其实顾芙想把家里这些丫头小厮都送回去，但想也知道她留京，他们是一定不肯走，也就算了。
顾逊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忙和严松拿着文书去兵部。
顾芙等他们走了，打开顾逊留下来的木匣，一看几乎要傻眼，两千两！
若水一旁咋舌：“二老爷真有钱，一出手就两千！”
顾芙年初来京不过就带这么多，现在当了官一张文书就能赚两千，顾芙也震惊了，难怪大家挤破头都想当官，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
“收起来吧，过几日我们可能也要归家，到时候带回江南去。”
才刚打发顾逊，又说外面有人找：“大小姐，周府有人来了。”
周府？
顾芙出来一看，竟然是周家的三总管。
顾芙二丈金刚摸不着头，后来才知也是来求通行文书的，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家老小，想迁去江南；顾芙看在周翊的面子上一口答应，在文书上盖上自己的官印和高灿的帅印，三管家千谢万谢，又奉上了一千两银票。
顾芙：……
她的芙蓉山庄还开吗？这钱怎么赚得这么轻松……
又唏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周家一个三号管家，出手也能随随便便一千八百的。
顾芙去找高灿，用了他的私印盖了哪些章，总是要让他知道；谁知高灿只是点头：“过两天父皇就要南巡，应该会有更多大户找上你，你看着给盖章就行。”
顾芙蹙眉：“就这么让他们走没问题？”
“若在我手上，我是不会放行的；都走了京城还有什么士气可言？更没有人愿意打仗了。可不放也不行，不放他们会去找太子闹，到时候骑虎难下，还不如你看着办。”
顾芙点头，明白朝廷虽不能让京城所有大户都南迁，但也不能全拦着。
“真这么危险？”
高灿自己也说不准：“若真走到迁都，我们这一批人会是最晚走的，瑾之，你──”
顾芙一双厉眼瞪过去，高灿就闭嘴了，讨饶：“算了算了，不催你，催你又要受你一耳光。”
顾芙差点笑出来，想到白日收的钱：“喂，我收的钱分你一半吧？”
高灿哭笑不得：“你收着吧。”
顾芙想着还是打算把若水这些人跟着南巡都送回去，可严松不肯走，他不走，若水就不走；最后就是留他们两人下来，再多她怕顾不上。
果然第二天开始，京城大户络绎不绝，都拿着盖了兵部掌印的空文书来求顾芙的官印和高灿的帅印，看来蒋伯昭应该也收了不少，于是自己也老实不客气，一天下来，竟然就有万余两进帐。
她签出去九份，心想这些大户都跟着走，如果京城守住了，这些人也会陆续迁回来，她不用在这时候得罪人。
南巡的队伍庞大，皇帝延迟了几天终于出发，顾芙安排送走严柏、千千等人，就开始忙京畿军的防务；一时间朝廷里大部分人都走了，剩下几个翰林大学士、年轻官员、兵部老臣，而太子坐镇朝堂。
前线下来的伤兵一天一天增加，战况一天一天紧急，第三天，前线传来消息，鞑靼人竟增援五万，一举入侵中原──
所有人顿时慌了，鞑靼人竟然不只打算在河北劫掠，目的居然是中原！
“马上把萧旭调回河北！让他接手韩忠的兵。”高灿在早朝上喊。
群臣面面相觑，整个早朝笼罩一股不祥的气氛。
太子的脸色也很勉强：“韩忠还能守，现在要尽速从扬州、流州等地抽调兵员支持河北战线。”他看向顾芙：“京畿军还有多少人？”
顾芙道：“八百余人……”
“报──”
午门外探子快马加鞭，一路冲进大殿，群臣闻声变色，那是随皇帝南巡的信差。
“禀告太子殿下，梁西一路已经被五胡截断，陛下南巡遇上胡人兵马，所幸有萧将军及时护驾，陛下正起驾归朝。”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但随即陷入更深的震惊！
老皇帝回来，意味着南路被彻底截断。
早朝后太子召集大臣议事，又仔细询问皇帝一行人状况；信差说是在汉阴骤然遇上鲜卑族攻击，护卫南巡的御林军人手不足，马上向萧旭求援，才保住了队伍。
不过萧旭根本不知皇帝南巡的事，脸色相当不好看。
御书房内气氛沉重，然祸不单行，马上又一声“报──”把众人的心眼都提到了嗓子口。
又是一个震惊朝臣的坏消息。
韩忠战败了。
时节进入冬季，韩忠想速战速决，却在千里飞雪中，不慎中了鞑靼人的伏击，在黄河边上淹死了近两万新兵，韩忠狼狈撤回黄河南岸，河北已经全线失守。
溺水而死的新兵近两万，加上被鞑靼人射死的、自相践踏而亡的，足有三万人，还有重伤者上万……
御书房温度降至冰点。
连着几天，所有大臣连轴转，上万伤员在风雪中被送回京城，京畿军营地呼天抢地，尽是伤兵。
顾芙亲眼见战争残酷，一开始是触目惊心，这几天下来，她觉得自己都快撑不住，可也只能死撑。
天寒地冻，这些伤兵连个遮风雪的地方都没有，她吩咐傅薇：“派人去户部，让人协助把部分伤兵移到城内。”
傅薇只是三甲，本来等着外放，可是她留下来了，成了顾芙最得力的助手：“就怕户部不肯。”
“让他们开皇宫西边的别殿，就说是我说的！”
顾芙有现代军事知识，点校队伍、如何誊写兵册、分派、伤兵如何安置、人员如何调配，又如何给韩忠增发两万援军、粮草征集，几乎都是顾芙一手包办。
别说高灿瞠目结舌，连太子、周翊都觉得顾芙这女人简直神奇的不可思议。
“顾大人，户部让我们先发兵，说粮草随后就到……”
顾芙转身怒道：“没有粮草发什么兵？”她一双桃花眼几乎要喷火：“你们在这里等，本大人亲自去催！”
顾芙提裙翻身上马，在小雪中一路奔向兵部，兵部自然是热闹得如同菜市场，到处都是闹烘烘的人；外头还有不少讨抚恤、求派事的，顾芙费了九牛二虎，几乎要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找到被一群人包围的主簿。
“蒋伯昭呢？”
“蒋侍郎在内厅……”主簿伸长脖子回应：“现在可能没……啊！顾大人……你先……顾大人……”
顾芙不管主簿了，直接冲内厅，险些与蒋伯昭撞个正着：“蒋伯昭，我要粮草！”
“没有粮草！”蒋伯昭脸泛油光，他咬牙低声道：“户部说粮草还没有到京。”
顾芙火了！拿着兵册道：“我凑了两万人，你们没有粮草还让我凑人去前线？去送死吗？”
蒋伯昭也顾不得在廊上，直接就和顾芙吼起来：“你吼我有用？我能生我也生出来给你！”
顾芙差点笑出来，也知道自己逼他没用，别说蒋伯昭生不出来，她也生不出来。缓了口气道：“这样，我去吏部，让他们先把官员今年的俸粮扣下，先充军粮。”
蒋伯昭无奈道：“那你还得先进宫讨太子手谕，我是没差，可其他官员……”
大军就在城外准备发兵，蒋伯昭说：“算了，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蒋伯昭这群人，平时虽纨绔、也搞斗争，但真碰上紧急事情，却是谁也不含糊；正因为如此，顾芙才愿意和周翊这群人交往；在大事上，他们还是很靠谱的。
两人边走，蒋伯昭道：“你家人都送走了？没跟陛下一起回来？”
顾芙点头：“就几个小厮丫头，萧旭帮我把人送回扬州了。”
“那就好……”
两人快到吏部门口，突然一名前线信报浑身是血拦住两人，哭喊：“报──韩忠将军壮烈牺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