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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芙不再管周翊，也远离太子，径自跑去找赵坤。
赵坤的父亲是户部尚书，管的就是朝廷的钱，赈灾这种事问他他最清楚；可赵坤说他其实也只听个梗概，不过他答应回去问清楚一点，再告诉顾芙。
顾芙回程时心事重重，今天出门林战没跟着，是严松驾车；一回国子监，顾芙就去找林战。
林战正在院里坐着，有个女举子的丫头说煮了酸梅汤，拿了一壶过来，娇羞地捧给林战。
林战正在拒绝她：“我家大小姐不吃，谢谢你家主子。”
其实顾芙不是不喝酸梅汤，是考试在即，林战不让她吃院子里其他举子的食物。前几天因为其他院子发生下毒事件，起因就是举子互妒，相互陷害。
“顾大小姐不喝，林公子可以喝──”
“我也不喝。”
“林战！”顾芙当然看出丫头醉翁之意不在酸梅汤，但她没空吃小丫头的中央空调，直接抓住林战的手腕，拉他进屋，又把李峤叫进来：“我听说江南发大水了。”
林战微微蹙眉，李峤也紧张道：“扬州已经淹了吗？”
若水等人也担心：“那我们山庄……”
林战道：“需要我回去看看？”
李峤倒是安慰两人：“大小姐来之前，我和我爹在山庄三年，也遇过发大水，但山庄地势高，没有水淹进来过，顶多淹到曹村，郭庄都没有淹过。”
顾芙安了一点心，又问：“那其他地方呢？”
李峤道：“江城府临江，所以难说；玉峰山庄是根本不用担心，大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比较怕涝灾，若雨下个没完，就会影响收成。”
顾芙叹了口气：“看天吃饭真不容易。”她看向林战：“我就担心咱们那个水车，当初黄师傅说，唯有扛过一次大水，水车才算完全成功。”
林战摸摸她的头：“你不要紧张，和李兄专心备考，这件事我去打听。”
“你能上哪里打听？”顾芙一脸忧心：“这件事目前只有六部有消息，赵坤说明天早朝这事儿会提出来讨论。”
李峤也安慰顾芙：“大小姐别担心，咱山庄有小舅爷在，小舅爷是个能手，真有什么事，他会写信遣人上来的。”
严松也点头：“是啊！此刻没人上京，那就表示咱山庄没事。”
顾芙一想也有道理，还好家里有小舅舅。
李峤道：“等会试完，我就先归家一趟。”
顾芙点头：“别的我都不怕，就怕水车经不住洪。”
林战道：“上游水多，山庄南北岸那条江比较窄，大水一来确实危险，如果水势太大，可以加四根榫钉，先把水车停下。”
“可水车图纸就你我知道，小舅舅不懂的。”
众人都让顾芙先不要担心，专心备考，真有事小舅爷一定会派人来说。
天气开始热了起来，蝉声叫得人心浮气躁，今年恩科开得比较晚，还没真入夏，贡院却已经仿佛地上着火；顾芙多久没受过这样的苦了，到处都是人，闷得要命。
贡院一考九天，每个举子，不分男女，几乎都成了火炉里的肉，蒸腾的汗水直流。
顾芙从林战那里学来吐纳功夫，努力静下心来写文章；题目发下来，竟是她与公孙卓在流州的时候曾讨论过的，顾芙马上想起公孙卓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一个激灵，就开始振笔疾书。
在京城不像在流州，林战还能偷渡个鸡蛋羹进来，顾芙这个现代人考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考过通过率比中彩券更低的律师证，如今还穿越来考科举，对她而言，紧张中带点跃跃欲试的振奋。
到了最后一天，顾芙眼睛快要昏花，好不容易搁了笔，才起身，就听到外头有些喧闹；顾芙一个第六感，心里也慌了起来。
她已经无心再检查，匆匆交了卷，立刻跑出大蒸笼似的房间，依稀仿佛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一噔！
竟是范顺，范家的大儿子。
顾芙忙喊：“顺子！”
“大小姐！”
范顺见到顾芙忙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江南淹大水了。”
“我知道。”顾芙心里有数：“出去说。”
顾芙道：“家里怎么样？”
范顺有条不紊：“咱们山庄没事，水淹不到上头，可还在下雨，一连下了五天，我离开那会儿，长江已经涨了十丈高。”
顾芙一听眉头紧蹙：“水车呢？”
“眼下没事，可小舅爷说再涨下去就难说，怕水车得坏，所以让我打马过来，给大小姐说一声，知道您在京城会担心，所以让小的来告诉您，咱山庄有钱，水车坏了再盖就是。”
顾芙苦笑，钱是没问题，可黄师傅当初可是好不容易集结他的徒子徒孙过来给她盖水车，这如果冲坏了，去哪里再找这么齐的工匠？
“另外还有一件事。”范顺道：“小舅爷问您，要不要开仓？”
“开仓做什么？”
“赈灾。”范顺一脸担忧：“雨连下了两个月，扬州各地、流州南边，连苏州都被淹了；很多百姓的地都没有了，曹村成了汪洋，许多民房都淹得只剩下屋顶，也不知已经饿死了多少人？”
顾芙难以置信：“这么严重……”
范顺道：“小舅爷已经把附近村庄的人都引到了山庄里头来，就在东边山脚下让他们搭棚子暂时住着；不过口粮的事他不敢拿主意，坚持要让小的上来问问。”
“开仓。”顾芙二话不说：“咱们不能见死不救。顺子，你回去告诉小舅爷，粮食留咱们山庄吃一年的份，剩下的开仓煮粥，分给他们吃。”
回到国子监，林战等人也听到消息，林战道：“我回去一趟，水车我得看着。”
顾芙其实很不愿意林战走：“你要回去多久？”
其实顾芙也知道林战回去是最好的；水车最后的完成者是他，黄师傅曾告诉过他，如果江水淹到了上限，就必须把四条铁榫插进机关里，把水车停住才不会被冲坏，而这只有林战才能办到。
林战自然知道顾芙不安，他安抚她：“你殿试前我一定回来。”
若顾芙顺利点上贡士，那殿试就在一个月后。
林战说他走北路，和范顺快马加鞭，少歇多跑；此时快要入夏没有风雪，约十天就能到。
可范顺道：“我就是走北路来的，现在到处都是游荡的胡人，有些危险。”
“我是夜狼人，他们不会为难我。”
顾芙陪他进屋收拾东西，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道：“林战，你看着点办事，小舅舅一个人一定忙不过来，都回去一趟了，也不急着上京，把事情办完了再来也行。”
林战搂了她一下，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省得，可我也放不下你，忙完我尽快回来。”
顾芙吻了他嘴角：“若我点了进士，恐怕要在这里待到明年开春，你不要急，路上小心。”
林战走之前又仔细吩咐了严松，当他俊朗身姿翻身上马，双脚夹着马腹，与范顺扬尘而去后，顾芙心脏仿佛被挖了一块难受得要命，这些年她和林战就没分开过。
第二天，京城也下起了暴雨，连太学里也淹了水，等发榜的书生们都撩起裤管在院子里涉水，讨论这场雨。
顾芙睡醒恹恹的，坐在廊下看雨，屋檐下的雨水连串洒落，哗啦啦白茫茫一片；她想着林战不知道到哪了……
走北路下江南，要经过白玉城和梁关，他会想回夜狼族看一眼吗？毕竟他三年前因为她彻底离开了家乡。
“大小姐，喝点茶吧。”李峤端了杯茶来给她。
茶香氤氲，顾芙点头：“嗯，今天气闷，倒想喝点龙井，林战我──”顾芙愣住，看着李峤的脸哭笑不得：“不好意思，我喊得太顺口了。”
李峤笑笑：“别说大小姐，林总管不在，我也觉得不习惯。”
顾芙道：“李峤，咱俩如果都能点上贡士，整个江南都不敢小看咱们山庄。”
李峤深吸一口气，眼睛发亮，满心的雄心壮志，不过他道：“从大小姐去年捐了十万斤粮，现在又让林总管回去赈灾，扬州已经没人敢小看大小姐，咱芙蓉山庄的声威早超过玉峰山庄了。”
“哼。”顾芙啜了一口茶：“也不知我家那渣爹和便宜哥哥此刻怎么样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又传来马蹄声响，一道沉厚的男子声传了进来：“扬州芙蓉山庄顾芙顾大小姐住在这里吗？”
顾芙一愣，这声音有点熟悉，让若水打伞去看：“我家大小姐是住这儿……啊！萧大将军！”
萧大将军？萧旭？
来人在外翻身下马，戴着顶斗笠进来，雨蓑上都是水，那张刚毅肃穆的脸不是萧旭是谁？
“萧将军！”顾芙也惊了，忙迎到萧旭面前：“萧将军怎么也来了？”
萧旭难得笑得轻松：“在下前几日被调回京，方才去了兵部一趟，就顺道过来找你讨杯茶喝。”
院子里又是人头攒动，大晋能被称为“萧大将军”的，除了近年威震四方的萧旭，还能有谁？
萧旭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武德大将军，他以一己之力力拒胡人，大名如雷贯耳，谁不想一瞻他的风采？
众书生对顾芙能认识那么多大人物已经见怪不怪，连那自命清高的傅薇也懒得再吐槽顾芙，这人后台太硬，怼不起。
李峤忙要换茶，萧旭却不那么讲究：“不用重泡了，在下闻着香，早馋了。”
顾芙也不客气了，洗了杯子，直接给他倒了一杯，两人就在廊下听雨喝茶。
顾芙问起北方战事，萧旭说北方无事，还说自己是从五殿下那里知道她在这里，两人话了一些家常，熟稔得仿佛兄妹，萧旭道：“我还会在京城停留一段时间，后天有空到大哥家里喝杯酒？”
顾芙看了萧旭一眼，无数念头转过脑海，点头：“行。”
萧旭这是有事找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