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芙蓉花 第38章 韩忠

顾芙家里有武官来的事，被来帮忙的佃户媳妇们看见，他们见官爷对顾芙态度恭敬，回去就传开了，加上顾芙又是造水车、又是减了所有佃户今年一分租，所以他们对顾芙的态度都改变了不少。

顾芙让若水送来好茶叶，韩忠忙说不敢当。

“您是官爷，我是一官半职都没有的民女，本就该给您敬茶。”

顾芙这辈子上辈子都对兵爷印象好，当初自己在白玉城外被劫，也是被军人所救，更不用说入关一路回家也是军队帮的忙，做人就该感恩图报，更何况高承安看起来应该和兵部熟稔，她更是爱屋及乌。

顾芙使用陈琬给她的一套绿荷金鲤鱼的煮茶工具，那是陈琬嫁到顾家的嫁妆，一过了水，登时那绿荷宛若翡翠琉璃，茶盏内的鲤鱼更是活灵活现。

韩忠竟是个识货的：“外头都说顾家是世家，果然不一样，这喝茶的行当，就算是知府家，也不一定凑得齐。”

顾芙笑吟吟：“见笑了，这是我娘出嫁的嫁妆，如今我爹不喜欢我，我只好带着我娘的东西能滚多远滚多远。”

韩忠一副心有戚戚焉：“当年我爹也看我不顺眼，早早把我打发到江南。”

顾芙挑眉：“将军不是江南人？”

其实听口音韩忠也不像，原来他是河北人，两人说了点在京城的事，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关系很快就拉近，没多久，两人就以兄妹相称。

韩忠是管扬州府城防的武将，顾芙自然要好好巴结；她别的功夫没有，这一手煮茶的本事，连京城周翊兄妹都喜欢，用来招待一城武将，绰绰有余。

韩忠一边品茶，一边说：“以前听人说能喝到顾大小姐亲手煮的茶，那可是三生有幸。”

“您过誉了。”

“不。”韩忠正色道：“京圈里传的，能把江南茶叶煮出正经味道，皇宫一个，洗风楼一个，加顾家千金一个。”说完韩忠就不再说话，静静品茶。

顾芙看了高承安的信，其实也没特别的，就是一些叮咛，从自己给他的信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现况，知道她带着林战到芙蓉山庄自立的事；高承安信里安慰她一番，也提及自己常遭父亲白眼，上头又有得宠的哥哥，却不能如她这般说走就走，其实还挺羡慕她云云。

顾芙猜高承安应该是哪个大将军府上的庶子，武将在大晋本就不讨好，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文官都瞧不起武将。

军队吃苦，粮饷又不多，还得经常换防，生活清苦比个文弱书生更不如；但一旦发生危难，军人又得一肩扛起所有责任，冲锋陷阵去，马革裹尸还。

顾芙眸光幽暗，她会让李老爹除了紫草膏，还要大量生产金疮药，就是她已经有了预感，北疆不平，战火不久即将再起……

高承安信里最后道，如果在江南混不下去，干脆上京，先参加会试，等中了科举，他可以给她安排个一官半职，所以要她别懈怠，好好用功……

一句话，要钱要官，写信给哥哥，哥哥疼你。

顾芙的鼻子发酸，信里虽然有教训，但关爱之情溢乎言外，将信交给了林战，让他仔细收好。

和高承安比起来，周翊倒是音信全无；其实两人的信顾芙是同时寄的，而回信全看对方有没有心。

心里想什么，顾芙嘴里就说什么，不过韩忠却道：“其实听说周公子也惦记着大小姐，只是他如今婚事将近，丞相颇拘着他。”

顾芙倒忘了这件事，想想也就释怀了。

“不过还是高承安好。”

韩忠道：“也是赶巧，在下刚好回京述职，才从五殿下和萧将军那里回来。”

“嗯，五殿下和萧将军──”顾芙一愣：“你说什么？”她“唬”一声站起来：“高、高承安是、是什么？”

要不是林战眼疾手快，那陈氏的绿荷金鲤鱼茶盘就要碎了。

韩忠的表情也很精彩：“大小姐不知道五殿下就是……”

顾芙跺脚：“他又没说！”对了，当初两人关在一起，他说自己是庶子，备受冷落，他爹只疼嫡长子……所以他哥就是当朝太子，他爹就是皇帝！

高承安就是高灿，大晋当朝五殿下。

行吧！这人也真够低调。

韩忠告诉顾芙，他是扬州兵防司散骑校尉，有事的话可以吩咐兵防司的兄弟。

顾芙心里一动，散骑校尉相当于统管整个扬州地区的官兵，他还是禁卫军直接拨下来的：“韩大哥来江南多久了？”

“五年了。”

“有调回去的打算？”

韩忠黯然：“江南好是好，可毕竟家人都在京城，只是在下和京城搭不上线，兴许明年冬季换防，运气好的话可以回去，如今调防令还卡在兵部。”

顾芙眼睛转了转：“韩大哥等我一下。”

顾芙立刻写了几封信，分别是给高承安、周翊、兵部尚书府的蒋伯昭，还有三幅字画一起交给韩忠：“来年韩大哥上京，你就把我的信给他们。”

那些画是芙园旧主子收藏的，都是名作，京城那些贵公子一定懂，这可是不菲的重礼。

“这幅给周翊，这幅给蒋伯昭，这幅则帮我送给五殿下。”

顾芙给三个人的信也各不相同，给周翊的就是新婚之喜，当妹妹的不能亲自祝贺，十分挂怀；当把芙蓉山庄整治好了，邀经霜哥哥携嫂子和锦绣姐姐一起来寒舍玩，想吃就吃、想住就住，妹妹在扬州还好有这位送信的韩大哥照拂，否则日子都不知怎么过。

给唐蒋伯昭的就是知道你喜欢这东西，找着了就惦记着给你送上；送字画的武官是我哥哥，换防书正卡在你老子的桌上，有空给个通融，感激不尽。

给五殿下高灿的更不用说，除了说自娘死后除了一个林战，就没人像他对自己这么好；自古雪中送炭难，谁对自己好她心里一清二楚，期待自己能不负承安哥哥期望，有一天能风风光光上京。最后道：承安哥哥，缺人不？韩大哥不错，值得拥有……

韩忠几乎要激动落泪，他一个外派小将在京城没有门路，处处遭人白眼，如果能借顾芙之力到五殿下身边，甚至可以和萧将军一起上战场，那就太好了！直说顾芙妹妹有任何需要，当哥哥的一定尽棉薄之力。

顾芙其实也是送顺水人情，她帮韩忠也有自己的私心，毕竟自己也要维系与京城的人脉。

韩忠要走的时候，突然问：“方才看你板车上装着铁铲，是要挖什么？”

顾芙道：“我想开条渠。”

韩忠瞪大眼睛：“妹妹怎么不跟哥说，缺人吗？哥哥那里人多，给你拉一百个来？”

就这样，两天后，芙园门口浩浩荡荡，站了将近三百个人。

韩忠的兵一字排开，都是健硕大兵，韩忠说不用支工钱，当兵的有军饷，不给她挖渠，还得想地方给他们找事练体力。

“照我看，这里到那山头，还有不少荒地，哥派个百夫长领着弟兄来，帮你把这些那些所有荒地都给你开了……”

这岂是一个心花怒放了得！

要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加上林战在旁边虎视眈眈看着，顾芙都要抱上韩忠亲了，直喊你就是我亲哥！

最后一句把韩忠给吓到了：“这句哥哥在这里还可以说说，到了京城，皇宫里的那位才是你哥。”

当兵的就是实在人，和他们打交道就是和文官不一样，只要对他们稍微好一点，他们恨不得把命都给你。

顾芙和林战带了几十两银子，前一天已经先去镇上买粮食，这精打细算下来，又和林战一起讨价还价，最后买了满满一车。

林战也很满意：“这下水渠很快就会挖好了。”

顾芙心里实在高兴，抱着林战：“你值五条渠！”

他们最后把该花的钱都花了出去，又买了四头骡子、四辆板车，拖了一车萝卜、一车土豆、一车腊肉腊肠，还有一车酒回去。

开工第一天，黄大人也来了，两村村长看到不只黄大人，连扬州兵防司都派人来，都觉得还好自己村有派人，否则得罪了这顾家大小姐，恐怕比得罪对头村庄还要糟糕。

当下十分配合，两村见到对家也不吵不闹，一村挖南边、一村挖北边，县府傜役两边配合，又有军队的百夫长坐镇，简直顺得不得了；顾芙当晚把佃户媳妇儿都叫来帮忙，整整杀了两头猪；大徐小徐赞道：“顾大小姐这是要造福子孙万代了。”

几个士兵也帮着做饭，顾芙让林战去取两坛状元红，和黄大人、两村村长、百夫长一起分了！酒坛一开，浓浓的酒香得到了所有人大声喝彩，众人吆五喝六，斗酒划拳，好不热闹，让整个芙园像过节一样。

吃过酒，回家的回家，那些士兵们带着醉意，也不支帐篷了，直接找芙园里的破房间打地铺就睡。

夜间顾芙点着灯，打算盘结账，听着外头那隐约的呼噜声，想到此刻芙园住了上百人，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扬州军都来开渠这件事，惊动了长江沿岸，加上芙园的大肆采购，郭庄和曹村的人都知道了顾家大小姐要开渠，以后这渠通过洼地，把大湖注满，再通过小溪，淌向两村田地，冲着这一点，顾芙做的事就是造福江南一地的大工程，第二天，两村的村长不约而同又派人送来了数十只活鸡、上百斤的鸡蛋、新鲜蔬菜数十篓全当酬谢，顾芙也不客气收下，通通当作开渠人的吃食。

一时间，芙蓉山庄人声鼎沸，出出入入的都是人，顾芙去镇上，大家见到她，比见到顾邈还高兴。

只不过五天，水渠已经开了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