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歌，情定时光 第22章 他发烧了

抢收小麦的暴雨过后，夜里的风带着股沁骨的凉。苏瑶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东屋的咳嗽声比往常更重了些。

陆逸尘后背上的伤还没好利索，白天又帮着村民修补漏雨的屋顶，想来是又着凉了。

“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苏瑶披了件外衣悄悄走到东屋门口，门没关严，留着道细缝。

借着月光，她看见陆逸尘蜷缩在炕上，蓝布衫被冷汗浸得发深，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嘴唇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陆逸尘？”她轻轻推开门，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陆逸尘没应声，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嘴里含糊地念叨着什么，听不清字句，却透着股难受的劲儿。

苏瑶走到炕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刚触到皮肤就吓了一跳——烫得像团火，比上次淋秋雨时烧得还厉害。

她心里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去找药，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去……”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睛半睁半闭，眼神涣散，“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手烫得惊人，攥着她的力气却不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都烧糊涂了还说没事！”苏瑶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用力想挣脱他的手，“我去叫王支书，送你去公社医院！”

她记得公社医院有退烧药，上次赵建军发烧就是去那里拿的药。

“别麻烦……”陆逸尘的头往枕头上蹭了蹭，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药……在桌斗里……”苏瑶赶紧跑到桌边，借着月光在桌斗里翻找，果然摸到个小纸包，里面是几片白色的药片，应该是上次剩的退烧药。

她倒了碗温水，小心翼翼地想把陆逸尘扶起来，可他浑身烫得发软，刚撑起身子就又倒了下去，头不偏不倚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脖颈，带着浓重的鼻音，烫得她心尖发颤。

“乖，吃药了。”苏瑶的声音放得格外柔，像哄孩子一样。

她把药片放进他嘴里，又端着水喂他喝下，可他没咽下去，药片顺着嘴角滑了出来，落在衣襟上。

苏瑶急得没办法，只好把药片掰碎了混在水里，一点点往他嘴里送。

喂完药，她找来块干净的毛巾，在冷水里浸了浸，轻轻敷在他的额头上。

毛巾很快就被捂热了，她又跑去换冷水，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陆逸尘的体温才稍微降了些，呼吸也平稳了些。

苏瑶坐在炕边的小板凳上，看着他熟睡的脸。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即使在病中也透着股清俊。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得起了皮，看着就让人心疼。

她想起抢收小麦那天，他为了扶住赵建军，后背重重撞在谷仓的木柱上，当时只以为是擦伤，现在想来，大概是那时候受了内伤，加上淋雨着凉，才烧得这么厉害。

这个总是把别人护在身后的人，从来都不知道疼惜自己。

“苏瑶！你咋没去场院？”赵建军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起，紧接着是脚步声往屋里闯，“王支书说今天要……”他的话在看见屋里的情景时戛然而止，“陆逸尘咋了？”

“发烧了，烧得厉害。”苏瑶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你去公社医院请个医生来吧，顺便告诉王支书，今天我不去场院了。”

赵建军看了看炕上的陆逸尘，又看了看苏瑶通红的眼睛，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跑，连鞋都没顾上穿好。

林晓燕也闻讯赶来，手里拿着个布包：“我这里有我娘寄的红糖，给他熬点红糖姜茶发发汗吧。”

她往灶房走，边走边说，“你去歇歇，这里有我呢。”苏瑶摇摇头：“我没事，等医生来了再说。”

灶房里很快飘起了姜茶的辛辣气味。林晓燕把熬好的姜茶倒进粗瓷碗里，吹凉了递给苏瑶：“你先喝点暖暖身子，看你冻得手都凉了。”

苏瑶接过碗，姜茶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医生来的时候，陆逸尘还没醒。

老医生背着个棕色的药箱，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翻看了他的眼皮，最后解开他的衣衫查看后背的伤口，眉头越皱越紧：“伤口发炎了，加上风寒入体，得好好养着，不能再劳累了。”

他从药箱里拿出针管和药瓶，配好药往陆逸尘胳膊上扎。陆逸尘疼得哼了一声，眉头紧锁，却没醒。

苏瑶看着那细长的针头扎进他的皮肤，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赶紧别过头去。

“这是退烧药，一天三次，饭后吃。”老医生把药递给苏瑶，又拿出瓶红药水，“伤口每天用这个擦两次，别沾水。”

他收拾药箱时叹了口气，“这孩子是太实诚了，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送走医生，苏瑶把红糖姜茶端到炕边，想叫醒陆逸尘喝点，可他睡得很沉，怎么叫都没反应。

她只好用小勺一点点往他嘴里喂，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沾湿了枕巾，只有少部分咽了下去。

“我来喂吧。”林晓燕接过勺子，“你去歇会儿，看你眼睛都红了。”

苏瑶摇摇头，坐在旁边帮陆逸尘擦嘴角的水渍，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他的梦。

张婶中午来看望时，带来了刚熬好的小米粥，里面还卧了个鸡蛋。

“快让他喝点粥，”张婶往碗里撒了点糖，“发着烧呢，得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她看着炕上的陆逸尘，眼圈红红的，“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

苏瑶把陆逸尘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林晓燕则拿着勺子喂他喝粥。

陆逸尘迷迷糊糊地张着嘴，像个孩子一样，粥喂到嘴边就咽下去，没喂时就闭着嘴，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看着格外乖顺。

喂完粥，苏瑶刚想把他放平，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虽然还有点涣散，却定定地看着她。

“苏瑶……”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你没去场院？”

“我请假了。”苏瑶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但比早上好多了，“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陆逸尘摇摇头，突然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里……有点闷。”

他的手心还是很烫，烫得她心慌意乱。苏瑶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得很紧。

“别动……”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像是又睡着了，手却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没有松开的意思。

林晓燕在旁边看得直乐，悄悄捅了捅苏瑶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看来他还是离不开你。”

苏瑶的脸一下子红了，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任由陆逸尘攥着自己的手，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陆逸尘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睡得很安稳，嘴角甚至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苏瑶坐在旁边，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突然觉得，这样守着他，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种难得的安宁。

她想起刚下乡时，两人总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她嫌他太闷，他嫌她太娇气；想起他在田埂上帮她背沉重的麦捆，在暴雨里把她护在身后，在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用他沉默的温柔，一点点温暖了她的岁月。

原来有些感情，就像田里的麦子，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经历风雨，最终长成了沉甸甸的牵挂。

傍晚时分，陆逸尘的烧彻底退了。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攥着苏瑶的手，她趴在炕边睡着了，眼角还带着点泪痕，显然是累坏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又找来条薄被，轻轻盖在她身上，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窗外的晚霞红得像火，映照着院子里的向日葵，也映照着炕上熟睡的姑娘。陆逸尘靠在床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虽然难受，却让他看清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牵挂。

原来，他早已把这个善良又倔强的姑娘，放进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苏瑶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炕上，身上盖着条带着淡淡皂角香的薄被。

陆逸尘坐在桌边，借着夕阳的光看书，蓝布衫的领口敞开着，露出清晰的锁骨，侧脸在霞光里显得格外温柔。

“你醒了？”他抬头笑了笑，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感觉怎么样？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

苏瑶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衣被换成了干净的衬衫，是陆逸尘的，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

“我……”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刚想说话，就被他打断了，“张婶送了晚饭来，是你喜欢的菜团子，快趁热吃。”

他把一个冒着热气的菜团子往她手里塞，指尖相触时，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和甜意。

窗外的晚霞渐渐褪去，月亮悄悄爬上树梢。

苏瑶啃着菜团子，看着坐在对面安静看书的陆逸尘，突然觉得，这场发烧虽然让人心急，却也像个温柔的契机，让有些不敢说出口的情愫，在沉默中渐渐清晰。

原来，守护一个人，被一个人守护，都是这样温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