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神也是人 第19章 新兵

新海市的晨雾带着金属锈蚀的味道，像一层厚重的纱幔笼罩着机甲营。

陈文宗跟着人流走进营区，临时手环上的EA-739编号在晨光中泛着微弱的红光。营区由废弃的工厂改造而成，高大的厂房被分割成宿舍、训练场和维修车间，四周环绕着三米高的合金围栏，围栏顶端布满了带电的铁丝网，远处的哨塔上，士兵端着粒子步枪，目光冰冷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这里没有任何温情可言，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肃杀气息。

新兵们被分成若干小队，陈文宗被分到了第三小队，队长是个名叫罗威的中年男人，左脸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据说来自五年前的矿脉暴动。罗威的机械右臂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说话时带着不耐烦的咆哮：“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黑户，而是远征军先遣队的一员！但记住，在这里，服从是唯一的准则，任何违抗命令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目光扫过队列，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脸，最终停留在陈文宗身上：“你，EA-739，以前是机甲维修？”

“是。”陈文宗低着头，声音沙哑，刻意保持着木讷的姿态。

“很好。”罗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正好我们小队缺个维修兵，跟我去维修车间熟悉环境，今天下午就开始干活。”

陈文宗跟着罗威走向维修车间，沿途看到不少新兵在训练场进行体能训练。他们大多是和他一样的黑户，眼神里带着恐惧和茫然，在士兵的呵斥下拼命奔跑、俯卧撑、格斗，稍有懈怠就会遭到鞭子抽打。一个瘦弱的少年体力不支摔倒在地，立刻被士兵拖起来，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背上，少年发出凄厉的惨叫，却不敢反抗。

这就是先遣队的待遇，黑户即便获得了临时身份，也依旧是最低等的存在，是可以随意打骂、随意牺牲的炮灰。

维修车间里，十几台“开拓者”机甲整齐排列，有的正在进行日常维护，有的则布满了弹痕和破损，显然是从战场上退役下来的。几名维修兵正在忙碌，他们大多是和陈文宗一样的黑户，脸上带着麻木的表情，机械地重复着拆卸、焊接、校准的动作。

“这是你的工具台。”罗威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破旧工作台，“你的任务是负责维护小队的五台机甲，每天早上检查能源核心、线路和武器系统，有问题立刻上报，不许擅自拆卸核心部件。”

他顿了顿，机械右臂拍了拍陈文宗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拍碎：“我丑话说在前面，机甲是我们的命，要是出了任何差错，你就等着被扔进能量炉当燃料吧。”

陈文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能感受到罗威身上的恶意，这种恶意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针对所有黑户——在这些“正规军”眼里，黑户的命一文不值。

罗威离开后，陈文宗开始熟悉工具和机甲。工作台虽然破旧，但工具还算齐全，他拿起一把扳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五年前维修机甲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一台编号为3-07的机甲前，开始按照标准流程进行检查。

能源核心运转正常，线路没有老化破损，武器系统校准精准——这台机甲保养得很好，显然刚被维修过。陈文宗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在这里，任何一个小疏忽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他仔细检查着每一个细节，甚至用随身携带的微型芯片连接了机甲的次级控制系统，快速浏览着运行日志。

日志显示，这台机甲昨天刚参加过模拟实战训练，能源消耗正常，没有任何故障记录。但陈文宗却发现了一个异常：机甲的武器系统有一个微小的参数偏差，虽然不影响正常使用，但在实战中可能会导致命中率下降。

他没有立刻上报，而是默默记下了这个问题。在没有摸清罗威和其他维修兵的底细前，过于表现自己未必是好事，反而可能引来嫉妒和排挤。

中午时分，新兵们轮流去食堂领取午餐。所谓的午餐，不过是一块压缩饼干和一瓶劣质营养液，味道苦涩难咽，但至少能维持基本的体力。陈文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快速吃着压缩饼干，同时观察着周围的人。

食堂里人声鼎沸，大多是新兵在低声交谈，话题离不开“绿洲世界”和先遣队的死亡率。

“听说‘绿洲世界’到处都是宝藏，能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能活下来，就能一辈子不愁吃穿。”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兴奋地说道，他是欧洲联邦的黑户，名叫巴克。

“别做梦了。”旁边一个瘦高个男人冷笑一声，他是南美联邦的流民，名叫卡洛斯，“先遣队的死亡率高达八成，我们不过是探路的炮灰，能不能活到‘绿洲世界’都不一定。”

“那也比留在原来的地方强。”巴克反驳道，“留在欧洲，要么被清剿小队打死，要么被送去当实验材料，至少在这里，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卡洛斯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着营养液，眼神里满是绝望。

陈文宗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参与。他知道，这些人大多是被生存逼到了绝路，才选择加入先遣队，但他们对“绿洲世界”的了解，仅限于联盟的宣传，根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更残酷的死亡。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是阿杰。他端着午餐，小心翼翼地坐在陈文宗对面，低声说道：“谢谢你。”

陈文宗愣了一下：“谢我什么？”

“那天在征兵点，你没有举报我。”阿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你认出我了，我以为你会像其他人一样，为了奖励举报我。”

陈文宗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里满是惶恐和不安。他摇了摇头：“我没必要举报你，对你没好处，对我也没好处。”

在这个世界里，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潜在的盟友，虽然陈文宗并不相信阿杰能成为他的盟友，但也没必要无缘无故地树敌。

阿杰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愣，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递给陈文宗：“这个给你，我藏了很久了，味道很好。”

巧克力在能源枯竭的时代，是极其珍贵的奢侈品，比营养液和压缩饼干珍贵得多。陈文宗看着阿杰手里的巧克力，又看了看他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巧克力：“谢谢。”

他没有立刻吃，而是放进了口袋里。他知道，阿杰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和他建立联系，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环境里，找到一个可以互相依靠的人。但陈文宗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他经历过太多的背叛和欺骗，早已学会了将自己包裹起来。

下午，陈文宗继续在维修车间工作。他主动承担了最繁重的任务，维修一台受损严重的机甲。这台机甲的能源线路被击穿，核心外壳也有变形，维修难度很大。但陈文宗凭借着精湛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修复工作。

焊接线路时，火花四溅，烫得他的手指生疼，但他没有停下，依旧专注地操作着。旁边的维修兵看到他的操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木讷的黑户，竟然有如此高超的维修技术。

傍晚时分，罗威来到维修车间检查工作。当他看到陈文宗已经修复了那台受损严重的机甲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冷漠：“不错，有点本事。明天开始，你负责维修小队所有受损的机甲。”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没有任何表扬，仿佛这是陈文宗理所当然应该做的。

陈文宗没有在意罗威的态度，他知道，在这里，只有实力才能获得生存的机会。他收拾好工具，准备回宿舍休息。

宿舍是一个巨大的厂房改造而成的，里面摆满了上下铺的铁架床，密密麻麻地挤了上百人。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脚臭和劣质营养液的味道，令人作呕。陈文宗找到自己的床位，在上铺躺下，闭上眼睛，开始梳理今天收集到的信息。

联盟的终端强制升级将在三天后进行，所有远征军士兵都必须升级，否则将被视为逃兵，就地枪决。升级后的“集体意志”终端，不仅能监控情绪和思想，还能强制接管身体行动，这意味着，他们将彻底失去自由，成为联盟的战争机器。

他必须想办法破解这个终端，至少要保留自己的意识和行动自由，否则，就算活到了“绿洲世界”，也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陈文宗从口袋里掏出老顾送给他的微型芯片，插入自己的临时手环。芯片里的机甲核心数据对破解终端可能没有直接帮助，但里面或许有联盟的技术漏洞，值得一试。

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避免被其他人发现。临时手环的防护等级很低，陈文宗很快就破解了底层权限，进入了手环的控制系统。他发现，手环的核心程序是基于联盟的通用操作系统编写的，而这个操作系统，五年前他和赵凯曾经破解过。

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陈文宗心中一喜，开始快速浏览手环的程序代码，寻找可以利用的漏洞。

就在这时，宿舍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陈文宗立刻拔掉芯片，假装睡着了。他眯着眼睛，看到罗威带着几名士兵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终端扫描仪，正在逐一检查新兵的手环。

“终端升级还有三天，所有人都给我老实点，不许擅自拆卸或破解手环，否则，后果自负！”罗威的声音打破了宿舍的宁静，“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黑客，或者懂点技术，但我告诉你们，联盟的技术不是你们这些底层垃圾能破解的，识相的就乖乖听话，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士兵们拿着扫描仪，逐一扫描着新兵的手环，确保没有被破解或篡改的痕迹。当扫描仪扫到陈文宗的手环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滴”声，显示正常。罗威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继续检查下一个人。

陈文宗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的操作太危险了，幸好他及时拔掉了芯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罗威他们离开后，宿舍里又恢复了宁静。但陈文宗知道，这种宁静是暂时的，三天后的终端升级，将是一场新的危机。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手环的程序代码，寻找着破解的方法。他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他必须在三天内找到破解“集体意志”模式的方法，否则，他将彻底失去自我。

时空夹缝中，周文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看到陈文宗在维修车间的专注，看到他与阿杰的短暂交集，看到他深夜破解手环的惊险，也看到他眼底深处的坚定与警惕。

他能预知到，陈文宗的破解之路不会顺利，联盟的技术壁垒并非轻易可以突破，而且，他的行为随时可能被发现，引来杀身之祸。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记录着这一切。

人性的挣扎，生存的博弈，技术的对抗，这场跨世界战争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陈文宗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眼神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知道，前路充满了荆棘和危险，但他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他握紧口袋里的巧克力，那是这个残酷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他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短暂地驱散了疲惫和恐惧。

他必须活下去，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查明“绿洲世界”的真相，为了那些在清剿中死去的无辜黑户，为了老顾的嘱托，也为了那个他曾经眷恋的魔法世界。

三天后的终端升级，将是他面临的第一个重大考验。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在脑海中制定详细的破解计划，每一个步骤都经过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

夜色渐深，机甲营陷入了沉睡，只有远处的哨塔上，士兵的身影依旧挺拔，像一尊尊冰冷的雕像。陈文宗躺在铁架床上，辗转反侧，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等待着那场决定命运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