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可断天门 第82章 求神拜佛

长安城的喧嚣在白日里如同潮水般涌动，但总有一些角落，沉淀着与这份喧嚣格格不入的寂静与肃穆。城西有座古刹，名为“慈恩寺”，据传前朝某位高僧曾于此地圆寂，留下舍利，香火因此绵延数百年。寺庙不算宏伟，青砖灰瓦，隐在一片苍翠的古柏之中，唯有那高耸的塔尖，默然指向苍穹，俯瞰着红尘万丈。

这日清晨，紫璎难得起了个大早，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发间只簪着那支紫玉灵雀簪，少了几分平日的跳脱，多了几分难得的娴静。她推开房门，迎着微凉的晨风伸了个懒腰，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西边那座若隐若现的古塔。

“喂，我说，”她转过身，对着正在院中活动筋骨的萧寒陵等人说道，“听说那慈恩寺的签文灵验得很，反正鲁大将军还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去拜拜？求个平安顺遂也好啊。”她语气轻松，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或许是为那渺茫的寻亲线索，或许是为这前路未卜的征程，也或许……是为身边这个让她心思纷乱的人。

吴成第一个跳了起来，脸上满是兴奋：“去！当然去！我早就想去了！听说诚心叩拜，菩萨会保佑家人平安的！”他搓着手，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寻找母亲和妹妹的执念，让他对任何可能带来好运的事情都抱有极大的热情。

青凌闻言，擦拭青影枪的动作微微一顿，清冷的眸子扫过紫璎和吴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开口：“鬼神之事，虚无缥缈。”她自幼习武，信奉的是手中长枪和自身力量，对神佛之说向来敬而远之。但她顿了顿，看着吴成那迫切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若心有所安，去去也无妨。”她理解那份寄托的心情，如同她将守护的信念寄托于枪尖。

萧寒陵放下手中一卷关于北疆风物的杂记，略作沉吟。他自幼受皇室教育，对天命鬼神自有考量，加之《无垢观》心法讲究明心见性，对外在神只依赖不多。但想到吴成的期盼，紫璎的提议，以及自身如今如履薄冰的处境，他缓缓道：“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诚则灵，去静心片刻，亦无不可。”他更多的是将此举视为一种对同伴的陪伴和心境的梳理。

众人的目光最后落在叶盛身上。叶盛抱臂靠在廊柱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冷嗤一声：“求神拜佛？若磕几个头便能消灾解难，世间哪还有这许多苦难？不过是弱者自欺欺人的把戏。”他眼神锐利，带着历经生死磨砺后的现实与冷酷，对这等行为嗤之以鼻，甚至有些反感。让他将命运寄托于泥塑木雕，简直是笑话。

紫璎柳眉一竖，就要反驳，萧寒陵轻轻抬手制止了她，对叶盛道：“叶盛若不愿去，便在行苑留守也好。”他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尤其是叶盛这样意志坚定、只信手中剑的伙伴。

叶盛冷哼一声，算是默认，转身便回了自己房间，显然不愿参与这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活动。

最终，萧寒陵、紫璎、青凌、吴成四人，简单用了早膳，便出了行苑，汇入清晨的人流，向着慈恩寺走去。叶盛则如同沉默的影子，留在行苑，继续他的剑术修行，与那份对神佛的排斥。

慈恩寺门前古柏参天，香火气息混合着檀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虽非初一十五，但前来上香的善男信女依旧不少，有步履蹒跚的老者，有神情恳切的妇人，也有面带忧色的商贾。踏入寺门，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庄严肃穆的宁静。梵唱声声，钟鸣悠远，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淀下来。

吴成显得最为激动，他学着旁人的样子，在佛前恭恭敬敬地请了三炷香，笨拙地点燃，然后跪在蒲团上，闭上双眼，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虔诚。他佝偻着背，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久久不愿起身，仿佛要将积压了多年的思念、担忧和期盼，尽数倾诉给那宝相庄严的佛祖。

紫璎也收敛了平日的嬉笑，她点燃香火，袅袅青烟中，她抬头望着慈悲的佛像，眼神复杂。她悄悄瞥了一眼身旁肃立的萧寒陵，心中默默祷祝：“愿……前路凶险化夷，愿身边之人……皆得平安。”具体的愿望，她藏在心底，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将香插入香炉，动作优雅。

青凌并未跪拜，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大殿一角，双手合十，微闭双目。她不信佛能保佑什么，但此刻的宁静，让她可以将心神完全沉浸在对枪道的感悟中，亦或是对那份守护誓言的再次坚定。清冷的气质与这佛门净地竟奇异地融合。

萧寒陵站在殿中，目光扫过庄严的佛像，扫过虔诚的吴成，扫过安静的青凌，也扫过看似随意却暗藏心事的紫璎。他心中并无具体的祈求，更多的是一种对当下的观照。他想起灵刃的牺牲，老刘的颓唐，剑冢的恩情，北疆的未知，以及身边这些与他命运交织的伙伴。《义气诀》的心法在体内悄然流转，“担当”二字重于千钧。他默默祈愿，非为自身安危，而是愿己身能有足够的力量，护得该护之人周全，行应行之事无悔。

寺中有一棵巨大的许愿树，枝繁叶茂，上面早已挂满了红色的绸带和木牌，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心愿，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众生纷繁的祈盼。

“我们也写一个挂上去吧！”紫璎提议道，眼中闪着光。她率先取过一块木牌，背过身去，用笔仔细地写着，写完后小心地用红绸系好，奋力抛上高高的枝头，那木牌在枝叶间晃荡，上面的字迹遮掩在绸带下。

吴成连忙点头，拿起木牌，认真地写下：“愿早日找到娘亲和妹妹，一家团聚，平安健康。”笔迹稚拙，却力透木背。他踮起脚尖，找了个向阳的枝桠，小心翼翼地挂好，仰头看了许久，眼中满是憧憬。

青凌迟疑了一下，在萧寒陵鼓励的目光下，也取过一块木牌。她沉吟片刻，提笔写下：“枪锋所向，护佑无忧。”字迹清瘦挺拔，一如她的人。她将木牌挂在了一根结实较低的树枝上，如同安置她的承诺。

萧寒陵最后接过木牌，笔墨蘸饱，他心中千头万绪，最终落笔，只有简洁却沉甸甸的八个字：“但行义事，莫问前程。”他将木牌高高挂起，看着它融入那一片红色的心愿海洋之中。

四人站在树下，仰望着那些随风轻响的木牌，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气氛宁静而祥和。每个人的心愿都不同，却都寄托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或是对内心信念的坚守。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慈恩寺对面一座茶楼的雅间窗口，一双锐利的眼睛，正透过半开的窗棂，冷静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从进寺、上香到挂许愿牌，每一个细节都未遗漏。那是赵破虏派出的锐士营探子，奉命监视萧寒陵等人在城中的一切动向。这看似寻常的祈福活动，也作为一项情报，被详细记录了下来。

当四人走出慈恩寺，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时，心情似乎都轻松了不少。吴成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仿佛卸下了一些重担。紫璎又恢复了活泼，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中午去哪家酒楼尝鲜。青凌依旧沉默，但眼神比往日柔和了些许。萧寒陵看着他们，心中那份“担当”之感愈发清晰。

唯有留守行苑的叶盛，在练完一套剑法后，收剑而立，望着西边寺庙的方向，嘴角依旧带着那抹冷峭。他坚信，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中，唯有手中的剑和自身的实力，才是乱世中唯一的依靠。他绝不会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佛。

今日种下的因，终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结出意想不到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