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可断天门 第72章 妖孽——萧寒陵

灵池内，水波渐渐平息，蒸腾的水雾却仍未散尽，氤氲在两人之间，将气氛渲染得愈发凝重而微妙。鲁直那声“堪称妖孽”的评价，如同巨石投入深潭，在这寂静的殿宇中回荡不息。

而当“萧寒陵”这三个字，清晰无误地从眼前这年轻人口中说出时，鲁直那双深邃如渊、惯看风云的眸子，罕见地 剧烈收缩了一下！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脸上那原本因惊叹而略显生动的表情，瞬间凝固，转而化为一种 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难以置信、审视与深沉思索的神情。

萧寒陵？那个传闻中 体弱多病、怯懦寡言、被排挤出京、在皇室中如同透明人般的三皇子？那个在他固有印象里，只配在史书典籍中皓首穷经、与世无争的文弱书生？

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硬接他三成力一掌而仅受轻伤、拳意磅礴、眼神锐利如剑的青年？！这反差之大，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鲁直沉默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再次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 将萧寒陵打量了数遍。从对方湿漉漉的黑发，到犹带水珠却轮廓分明的年轻面庞，再到虽略显单薄却肌肉线条流畅、布满新旧伤痕的上身，最后定格在那双 清澈、坚定、不见丝毫怯懦与虚伪的眼睛上。

是他。容貌与记忆中模糊的画像有几分相似，但这气质、这眼神、这实力……判若云泥！

良久，鲁直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 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在确认一个极其荒谬的事实：“你……当真是……三殿下，萧寒陵？”

萧寒陵坦然迎接着他的审视，并无丝毫闪躲。他伸手抹去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动作从容，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肯定：“如假包换。大将军，久仰了。”

确认了身份，鲁直心中 掀起的惊涛骇浪 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汹涌！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问出了那个 盘旋在他心头、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问题：

“殿下……你这一身修为……尤其是方才那蕴含奇特意念的功法……修炼了多久？”这个问题，关乎他判断眼前这一切是 早有预谋的伪装，还是 真正的奇迹！

萧寒陵闻言，微微沉默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犹自微微颤抖的右拳，感受着体内 因突破和激战而奔腾不息的真气，脑海中闪过 龙虎山下的初悟、紫竹林中的对弈、剑冢血战的生死考验……时光荏苒，却仿佛就在昨日。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看着鲁直，没有任何夸大或隐瞒，如实回答道：“若从晚辈正式开始修炼心法、踏入武道算起……至今， 不足半年。”

“噗通！”

一声轻微的闷响！竟是鲁直握在身侧的拳头，因过度用力，指节捏得发白,狠狠地砸在了身旁一根坚硬的玉柱上！但他浑然未觉！

不足……半年？！

鲁直只觉得 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征战沙场数十年，见过无数天才俊杰，他自己便是万中无一的武道奇才，十六岁入九品已震动天下！可……不足半年？！从一介文弱书生，到能硬接他三成力一掌的八品高手？！这……这已经超越了“天才”的范畴！这是鬼神莫测之能！是逆天而行！

他死死地盯着萧寒陵，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然而，他看到的只有坦然与平静。到了他这个境界，观人识心已成本能，他清晰地感觉到，萧寒陵没有撒谎！

震撼！无以复加的震撼！甚至……夹杂着一丝 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如此恐怖的天赋，若心术不正，或为敌所用，那将是……一场灾难！

鲁直再次沉默了，时间仿佛凝固。灵池中只有水珠滴落的细微声响。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足以颠覆他认知的消息。

过了好一会儿，鲁直才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的惊涛骇浪 渐渐平息，重新恢复了 那种深不见底的沉稳。他看着萧寒陵，语气变得异常凝重：

“不足半年……殿下，你让本将军……大开眼界。”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也是他今夜前来试探的最终目的：“那么，殿下不远千里，隐匿身份，来到这北疆凶险之地，寻我鲁直，所为何事？”

图穷匕见！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刻！

萧寒陵心知，此刻 任何虚与委蛇、拐弯抹角都是徒劳，甚至会引起这位铁血将军的反感。他必须展现出 足够的诚意与价值！

他目光直视鲁直，毫不退缩，声音清晰而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

“为求生路，亦为……破局。”

“皇兄萧洵，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龙虎山风波，剑冢血战，大将军想必已有耳闻。敖青、幽冥老人……下一次，不知又会是何等杀局。我若一味躲藏，终是坐以待毙。剑冢虽好，终非久居之地，更不能因我一人，连累宗门覆灭。”

“北疆，是大衍门户，亦是皇权鞭长莫及之处。大将军，您坐镇于此，手握重兵，威震天下。我此行，并非乞求庇护，而是……”萧寒陵顿了顿，眼中爆射出锐利的光芒，“寻求合作！”

“合作？”鲁直眉毛一挑，脸上看不出喜怒，“殿下想如何合作？又能给我鲁直，给这北疆，带来什么？”

萧寒陵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他沉声道：“我带来的，首先是一个‘名分’。一个 正统皇子 的身份。大将军您虽权势滔天，但终究是臣子。若皇兄执意倾轧，甚至断你粮饷，污你谋逆，北疆百万军民，又将如何自处？有我在此，至少，在道义上，我们并非叛逆。”

“其次，是我的‘潜力’。”萧寒陵指了指自己，毫不避讳，“不足半年，我便有如此修为。假以时日，我自信，足以成为抗衡甚至制衡萧洵与其麾下高手的重要力量！这北疆，需要的不仅是守成之将，更需要能开辟新局面的变数！我，愿意成为这个变数！”

“最后，是我的‘道’。”萧寒陵语气 愈发诚恳，“我所修功法，名为《义气诀》。重情义，守承诺，但求问心无愧。我无意 争夺那九五至尊之位，只求 一片安身立命之所，守护身边该守护之人。若大将军愿予我一线生机，他日，北疆若有需，萧寒陵，定义不容辞！”

一番话，掷地有声！坦诚，直接，既有对自身处境的分析，也有对鲁直利益的考量，更表明了自己的底线与原则！

鲁直静静地听着，脸上 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有无数的念头在飞速转动。他手指 无意识地 轻轻敲击着玉柱，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灵池中 格外清晰。

他在权衡。权衡萧寒陵这番话的真实性，权衡收留这位“麻烦”皇子的 利弊得失，权衡此举可能给北疆带来的 巨大风险与……潜在机遇。

风险巨大！萧寒陵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收留他，等于公开与皇帝萧洵叫板！粮饷、舆论、甚至军事压力，都可能接踵而至！北疆虽强，但尚未做好 与整个朝廷彻底决裂的准备！

但……机遇，同样诱人！萧寒陵展现出的妖孽天赋和独特功法，确实是一个 前所未有的变数！若他真能成长起来……其价值，不可估量！而且，他那句“并非争夺皇位”，某种程度上，打消了鲁直最大的顾虑——他不想卷入皇子夺嫡的漩涡，只想守住这片他倾注了心血的土地。

更重要的是，鲁直从萧寒陵的眼神和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 久违的……真诚与担当。这与朝廷中那些勾心斗角、虚伪狡诈的权贵，截然不同。这种品质，在危机四伏的北疆，有时比实力更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灵池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鲁直停下了敲击的手指。他抬起眼，目光 重新落在萧寒陵身上，眼神 变得锐利而清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殿下，你的坦诚，让本将军……印象深刻。”

“北疆，不养无用之人，更不欢迎包藏祸心之徒。你所说的合作，非同小可，关乎百万军民生死。”

“本将军，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萧寒陵心中一紧，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凝神静听。

鲁直继续说道：“但在此之前，你需要通过我的‘考验’。”

“第一，证明你的‘能力’。不仅仅是武力，更是在绝境中生存、周旋、乃至反击的能力。北疆，不是温室。你需要真正融入这里，理解这里的规则。七日之内，我会给你一个任务，你若能完成，方有资格谈后续。”

“第二，证明你的‘心性’。”鲁直目光 如刀锋般 直视萧寒陵双眼，“我要确认，你所修的‘义气’，并非虚言；你要确认，你对你皇兄的指控，并非出于私怨；更要确认，你……没有沾染任何邪魔外道的习气！”最后一句，他语气格外森寒，显然对萧寒陵的修炼速度仍存有一丝疑虑。

“通过考验，你我，再坐下来，细谈合作之事。”鲁直语气斩钉截铁，“若通不过……殿下，就请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北疆，不会成为你的葬身之地，但也绝不会是你的避风港。”

条件，摆在了面前。苛刻，但并非毫无希望。

萧寒陵深吸一口气。他明白，这是鲁直能给出的 最大限度的让步。这位大将军，行事谨慎，绝不会因一时欣赏而贸然押上整个北疆的命运。

他没有任何犹豫，迎着鲁直的目光，郑重地 抱拳一礼：

“晚辈，接受考验！”

眼神，坚定无比！

鲁直看着他那 毫不退缩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 赞赏。他微微颔首：“很好。七日之内，会有人联系你。在此之间，你好自为之。”

说完，鲁直不再多言。他最后 深深地看了萧寒陵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 刻入脑海。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灵池大门，高大的身影 很快便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来也突然，去也干脆。

灵池内，重归寂静。只留下一片狼藉，和独自站在池中、心潮澎湃的萧寒陵。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但至少，他已经踏出了最关键的第一步，赢得了 一个宝贵的机会！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燃烧起 熊熊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