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可断天门 第170章 恶魔降世

夜，已深。

黑风城喧嚣散尽，陷入沉睡。唯有寒风掠过空荡的街道，卷起零星碎雪，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打更人梆子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更添几分寂寥。

无成酒馆早已熄了灯火，门板紧闭。店内，桌椅歪斜，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残羹冷炙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气息。

角落最阴暗的那张桌子旁，李不悔趴伏在冰凉的木桌上，手臂下压着那个几乎从不离身的、装着“不悔”剑的粗布长条包裹。他脚边，歪倒着七八个空了的酒坛，浓烈的“烧刀子”酒气几乎凝成实质，却依然压不住从他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死寂。

他醉了。

这对于李不悔而言，是极其罕见的状态。他饮酒，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试图用灼热的液体麻痹某种空洞感知的本能，而非为了醉。但今夜，他似乎刻意求醉，或者说，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他，想要淹没那自元宵灯会后便不时浮现的、令他极度不安的细微躁动。

然而，酒入愁肠，非但未能解忧，反而像是往一潭死水中投入巨石，激起了更深沉的混沌与……痛苦。那些被强行压抑的、属于“李不悔”这个存在本身的、破碎凌乱的记忆碎片，混合着“蚀心蛊”催生出的扭曲妄念，如同沉渣泛起，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

冰冷的剑锋划过温热的脖颈，喷溅的鲜血模糊了视线……是谁的血？

熊熊烈焰吞噬了熟悉的庭院，凄厉的哭喊声刺破耳膜……是谁在哭？

一张张或狰狞、或哀求、或漠然的脸，在眼前飞速闪过，最终都化作了空洞与死亡……

还有……一双眼睛。一双充满了绝望、悲伤，以及……深深不解的眼睛，凝视着他，仿佛在质问着什么……

“呃啊……”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李不悔喉咙深处挤出。他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那双原本空洞死寂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一点诡异的、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正在缓缓扩散的……浑浊阴影，若隐若现。

蚀心蛊，在酒精的催化下，活性被放大了数倍！它不再满足于细微的挑动，开始更直接地侵蚀他的神智，放大他内心最深处的创伤与执念！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轻响。

酒馆那扇并未闩死的木门，被一只苍白修长、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的手，轻轻推开了。

一道被拉得极长的影子，先于人滑入了店内。接着，一个穿着普通灰色棉袍、身形瘦削、面色蜡黄带着病容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反手轻轻合上门，动作轻柔得像是一片落叶飘落。

正是伪装成“黄老三”的苏全忠。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角落里那个剧烈喘息、状态明显不对的身影。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与残忍，在他眼底最深处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他脸上迅速换上了一副带着几分关切、几分怯懦的市井小民表情，压低声音，试探着叫道：

“李……李爷？是您吗？这么晚了，您还没歇着？”

李不悔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声音来源！那目光中蕴含的暴戾与杀意，让修为已至八品巅峰的苏全忠都感到脊背一凉，几乎要下意识地后退。

但苏全忠强行稳住了心神。他知道，机会来了！李不悔心神失守，正是秘法最佳的施展时机！

“李爷，您……您没事吧？小的看您好像不舒服……”苏全忠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脚步轻得像猫。他右手缩在袖中，紧紧握着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凉、雕刻着九尾狐图腾的诡异玉佩——这正是其姐苏妲己赐下的宝物“惑心狐佩”！左手则悄然结成一个复杂诡异的手印，指尖萦绕着一丝粉红色的、散发着甜腻异香的氤氲气息——九尾狐族秘传的“魅灵惑心引”！

李不悔死死地盯着靠近的苏全忠，本能地感到了极度的危险！他想要拔剑，但手臂沉重如山，脑海中无数混乱的影像和嘶吼几乎要将他撕裂！蚀心蛊的毒性被彻底激发，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

“滚……”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李爷，您喝多了，地上凉，我扶您去歇着……”苏全忠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脚下却不停，已然进入李不悔周身三尺之内！这个距离，对于高手而言，已是绝对的攻击范围！

就在这一刹那！

苏全忠眼中精光爆射！所有的伪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妖异、诡谲、充满魅惑力的神采！他左手结印的手指猛地向前一点！

“魅灵惑心，众生沉沦！去！”

那缕粉红色的氤氲气息，如同活物般，悄无声息地射向李不悔的眉心！与此同时，他右手紧握的“惑心狐佩”骤然爆发出朦胧的、令人心神摇曳的粉色光华，将李不悔彻底笼罩！

九尾狐族天赋魅惑神通，配合专门针对心神破绽的顶级法宝，威力何其恐怖！更何况是在李不悔心神防线最为脆弱的时刻！

“嗡——！”

李不悔只觉眼前一花，周围的世界瞬间扭曲、变幻！冰冷的酒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盛开着妖异桃花的幻境。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得令人作呕的香气，耳边响起了无数男女交织的、充满诱惑的呻吟与呓语。

更可怕的是，幻境中出现了人影。

是那些……他剑下的亡魂！他们不再是死前的狰狞，而是变得鲜活起来，对他露出诡异的、诱惑的笑容，伸出手，仿佛在邀请他共赴极乐。甚至……出现了他记忆中那双充满不解和悲伤的眼睛的主人，此刻正褪去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眼神迷离地向他走来……

“不……不是……滚开！”李不悔发出痛苦的嘶吼，抱住了几乎要炸开的头颅！理智在疯狂地警告他这是幻象，但蚀心蛊放大**的原始本能，以及九尾狐秘法直指心灵弱点的侵蚀，却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可耻的反应，意志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他体内的真气开始失控般乱窜，那柄一直沉寂的“不悔剑”在包裹中发出不安的、夹杂着暴戾气息的嗡鸣！剑身之上，那缕之前融入的、微不可查的蛊毒浊气，此刻如同受到了滋养的毒蛇，开始疯狂生长、蔓延，与九尾狐的魅惑之力里应外合，污染着那原本纯粹的死寂剑意！

苏全忠看着在粉色光华中剧烈挣扎、眼神逐渐被**和混乱吞噬的李不悔，脸上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狞笑！他不断催动秘法和玉佩，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带着诡异的魔力：

“放下吧……何必苦苦挣扎？杀戮多么辛苦……拥抱欢愉吧……”

“你看，她们都在等你……只要你点头，极乐就在眼前……”

“顺从你的本能……释放你自己……成为……我的奴仆……”

李不悔的抵抗越来越弱，眼神中的血红逐渐被一种浑浊的、充满的粉色所侵蚀。他伸向剑柄的手，颤抖着，时而握紧，时而松开。似乎下一秒，他的心神就会彻底崩溃，沦为被掌控的行尸走肉！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或许是求生本能，或许是内心深处那仅存的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沉沦”的恐惧与抗拒……

“铮——！”

一声凄厉无比、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剑鸣，猛地从包裹中炸响！

并非是“不悔剑”主动出鞘，而是李不悔在意识彻底湮灭的前一瞬，凭借着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对剑的执念，强行引爆了体内残存的所有真气！一股混杂着死寂、暴戾、魅惑、**的混乱剑意，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噗——！”

强大的能量冲击，首当其冲的便是近在咫尺的苏全忠！他万万没料到李不悔在心神即将失守时还能爆发出如此混乱而强大的力量！那粉红色的魅惑光华被瞬间冲散，“惑心狐佩”的光芒也剧烈闪烁，变得黯淡！苏全忠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形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而李不悔则借着这股反冲之力，如同一个破麻袋般，撞碎了酒馆后院的窗户，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雪地上，又挣扎着爬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黑影，跌跌撞撞地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该死！”苏全忠稳住身形，擦去嘴角的血迹，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没想到功亏一篑！李不悔最后爆发出的混乱剑意强度超乎他的预料，而且其中夹杂的暴戾与死寂，竟然隐隐反噬了他的部分心神，让他也受了些轻伤。

但他看着李不悔消失的方向，阴鸷的脸上又慢慢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虽然没能完全控制……但‘种子’已经种下了，而且比预想的……更深！”他感应到，自己的一缕本源魅惑之气，连同那被催发到极致的蚀心蛊毒，已经深深地扎根于李不悔的心神深处，与那破灭剑意纠缠在了一起。“下一次……下一次你一定逃不掉！一把被**和杀戮支配的凶剑……呵呵呵……”

苏全忠低声冷笑着，迅速收拾了现场，抹去所有痕迹，也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里。

无成酒馆，重归死寂。只留下破碎的窗户，满地的狼藉，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甜腻的异香和浓烈的酒气，见证着刚才那场凶险无比的心神交锋。

而此刻，在黑风城某条阴暗潮湿的巷道尽头，李不悔蜷缩在垃圾堆旁，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的眼神浑浊不堪，理智与疯狂在激烈地拉锯。脑海中，冰冷的杀戮、扭曲的幻象、以及那双悲伤的眼睛不断交替闪现。

“杀……杀了……所有……”

“不……不能……”

“好痛苦……解脱……”

“剑……我的剑……”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黑剑，指甲深陷入掌心，鲜血淋漓。那柄“不悔剑”的剑鞘上，隐隐浮现出一丝丝诡异的、如同血管般的粉红色纹路，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这柄曾斩断无数生机的凶剑，其执掌者的心神，已然陷入了无明的黑暗深渊。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失控的剑心之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