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可断天门 第108章 何为遗憾

黑石戈壁的黎明，来得格外粗粝。风势渐歇，但彻骨的寒意与无处不在的沙尘，依旧折磨着旅人的神经。废弃土堡中，篝火已化作灰烬，余温尚存。萧寒陵手持木剑，静静站立，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的全新力量与手中剑器传来的血脉相连之感。七品后期的剑道修为，加上与吴成“守护剑意”的初步融合，让他仿佛脱胎换骨，眼神锐利如出鞘之剑。

老刘蜷缩在角落里，裹紧破旧的灰袍，似乎还在沉睡，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紫璎和青凌已经收拾好行装，检查着马匹和装备，目光不时投向萧寒陵，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面对未知前路的凝重。

“根据鲁直地图和昨日探查的痕迹，沙狐帮的老巢，应该就在西南方向三十里外的一处地下峡谷，‘响尾蛇洞’。”紫璎铺开地图，指向一个模糊的标记，“那里易守难攻，入口隐秘，且有地下水源。”

萧寒陵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事不宜迟，出发。救出人质，剿灭沙狐帮。”

青凌翻身上马，青影枪斜指西南：“我来开路。”

三人正准备动身，角落里传来老刘慵懒的声音：“喂喂，等等老头子我啊……”他伸着懒腰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少了我这个看客？”

萧寒陵看向他，眼中带着关切：“老刘，你的伤……”

“死不了！”老刘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跳上紫璎牵过来的一匹备用马，“打架可能够呛，但给你们壮壮声势，关键时刻喊两声‘风紧扯呼’还是没问题的。走吧走吧，别磨蹭了！”

萧寒陵知道拗不过他，也不再劝阻。四人策马，迎着初升的朝阳，向西南方向的“响尾蛇洞”疾驰而去。

三十里路程在戈壁中不算远，但地势越发崎岖，风化岩柱林立，如同天然的迷宫。接近午时，一片异常嶙峋、布满了蜂窝般孔洞的巨大岩山出现在视野尽头。空气中，隐约传来人声喧哗和马匹嘶鸣，还夹杂着一股牲口粪便、劣质酒水和血腥气混合的难闻气味。

“就是那里了。”紫璎勒住马，压低声音道，“入口应该就在那片岩山底部，有暗哨。”

萧寒陵凝神望去，《无垢观》心法运转，灵识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前蔓延。果然，在几个不起眼的岩石缝隙和洞穴阴影中，他感知到了几道微弱但充满戾气的气息，正是沙狐帮的暗桩。

“四个暗哨，左前两个，右后两个。”萧寒陵低声道，“青凌，左前交给你。紫璎，右后。中间入口，我来。速战速决，不要惊动里面大队人马。”

青凌和紫璎点头，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三人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滑下马背，借助岩石阴影，向目标潜行而去。

老刘则优哉游哉地留在原地，找了块背阴的石头坐下，掏出酒葫芦抿了一口，眯着眼看着三人的背影，嘴里嘟囔着：“嗯，有点样子了……让老头子看看，这一晚上的成果如何……”

萧寒陵的目标是岩山底部一个看似天然的狭窄裂缝，两名沙狐帮匪徒正靠在里面，懒散地打着哈欠，腰间挎着弯刀。萧寒陵屏住呼吸，将身形融入岩石的阴影中，《无垢观》让他对环境的感知达到极致。他如同鬼魅般贴近，在两名匪徒察觉到风声之前，手中木剑已然点出！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凌厉的破空声。只有两道凝练到极致的淡金色剑气，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两名匪徒的咽喉！两人眼睛猛地瞪大，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干净利落！一击毙命！萧寒陵对自己的出手也微微有些惊讶。木剑的轻盈与剑气的锋锐完美结合，加上《无垢观》带来的超强感知和预判，让他对付这种普通匪徒，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几乎在同一时间，左侧传来两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右侧也传来紫璎特有的、带着一丝锐气的破空声，随即归于寂静。青凌和紫璎也顺利解决了目标。

三人汇合到裂缝入口处，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入口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阴暗潮湿，散发出更难闻的气味。

“我先进。”萧寒陵低声道，手持木剑，率先踏入黑暗之中。青凌紧随其后，紫璎断后。

通道曲折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光亮和更加嘈杂的人声。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呈现在眼前，洞顶有天然裂缝透下天光，照亮了下方的景象。洞穴中央是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搭建着几十顶破烂的帐篷，匪徒们三五成群，有的在赌博喧哗，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在殴打几个被捆绑的、衣衫褴褛的流民。空地一侧，有一个不小的水潭，应是地下水源。洞穴四周的岩壁上，还开凿着不少洞窟，似乎是头目们的居所或牢房。整个洞穴乌烟瘴气，充满了暴戾与堕落的气息。

粗略一看，匪徒人数不下百人！

“敌袭！有外人闯进来了！”突然，一个眼尖的匪徒发现了通道口的三人，发出了凄厉的警报！

瞬间，整个洞穴炸开了锅！匪徒们纷纷抓起武器，如同被惊动的马蜂，嚎叫着向入口处涌来！

“结阵！守住洞口！”萧寒陵临危不乱，厉声喝道。洞口狭窄，易守难攻，是天然的屏障。

青凌立刻会意，青影枪一横，枪尖抖出点点寒星，将冲在最前的几名匪徒刺翻在地！紫璎则双手连扬，数道淬毒的细小暗器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匪徒人群，顿时引起一片惨叫和混乱。

萧寒陵站在最前方，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匪徒，心中一片清明。守护剑意自然流转，他手中的木剑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劈、扫、截！剑招简单直接，却蕴含着坚韧无比的守护意志！淡金色的剑气形成一道无形的壁垒，匪徒的弯刀砍在上面，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纷纷被弹开！偶尔有漏网之鱼，也被他精准的点、刺瞬间解决！

他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有效地控制场面，阻敌于外，为身后的青凌和紫璎创造最佳的杀伤机会。三人的配合在实战中迅速磨合，萧寒陵的剑如同最坚固的盾，青凌的枪如同最锋利的矛，紫璎的暗器则如同无处不在的毒牙，将狭窄的洞口变成了一座死亡的绞肉机！

沙狐帮匪徒虽然凶悍，但大多只是凭着一股狠劲，缺乏组织和高手坐镇。在三人默契的配合下，尸体很快在洞口堆积起来，鲜血染红了地面。匪徒们的攻势为之一滞，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废物！都给我滚开！”

就在这时，一声如同砂纸摩擦般的怒吼从洞穴深处传来！一股强横无比的气息陡然爆发，如同狂风般席卷整个洞穴！匪徒们如蒙大赦，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道路。

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满脸横肉、左眼带着黑色眼罩的独眼壮汉，提着一柄门板似的厚背九环鬼头刀，大步走来！他每踏出一步，地面都微微震动，周身散发出的气势，赫然达到了九品中期！

“是帮主！‘秃鹫’沙里飞！”

沙里飞独眼猩红，死死盯住萧寒陵三人，特别是看到洞口堆积如山的属下尸体，更是怒火中烧：“哪里来的小杂种，敢来我沙狐帮撒野！纳命来！”

他怒吼一声，身形暴起，手中鬼头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凝练的血色刀罡，如同泰山压顶般，直劈向站在最前方的萧寒陵！这一刀，势大力沉，充满了血腥与杀戮的暴戾气息，远非刚才那些杂鱼可比！

萧寒陵瞳孔一缩，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九品中期，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还多！硬接绝非明智之举！

“闪开！”青凌娇叱一声，青影枪如同毒龙出洞，枪尖震颤，幻化出数道虚影，点向刀罡的侧面薄弱之处，试图以巧破力！同时紫璎双手齐扬，两把泛着幽蓝光泽的透骨钉直取沙里飞的双眼和咽喉要害，逼他回防！

然而，沙里飞战斗经验极其丰富，面对夹击，他狂笑一声，刀势不变，只是手腕微抖，鬼头刀上九个铜环剧烈撞击，发出扰人心神的魔音！青凌的枪势微微一滞，紫璎的暗器也被刀锋荡开大半！

血色刀罡，依旧势不可挡地劈向萧寒陵！

危急关头，萧寒陵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守护剑意催发到极致！他没有选择硬撼，也没有完全躲闪，而是将木剑斜引，剑身贴着狂暴的刀罡，施展出基础剑式中的“挂”字诀！同时身形如同柳絮般向后飘飞，将部分刀劲引导、卸向地面！

“轰！”

刀罡劈落，地面被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碎石飞溅！萧寒陵虽然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仍被残余的气劲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虎口发麻！九品中期的力量，确实恐怖！

但这一击，也让他摸到了沙里飞刀法的一些路数——刚猛无俦，但变化稍显不足，过于依赖力量碾压！

“联手！游斗！”萧寒陵迅速做出判断，低喝一声。硬拼不行，必须依靠默契的配合和灵活的身法！

青凌和紫璎立刻会意。青凌枪法一变，不再硬碰，而是如同附骨之疽，专门攻击沙里飞的下盘、关节和刀法转换的间隙，枪影如梨花暴雨，绵绵不绝！紫璎则在外围游走，各种刁钻狠辣的暗器层出不穷，专攻沙里飞的眼、喉、腋下等防护薄弱之处，极大地干扰了他的攻势。

萧寒陵则成为了主攻和主防的核心。他凭借《无垢观》的超强感知，总能提前预判沙里飞刀势的走向和力量爆发点！木剑或截、或引、或点，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穿梭的灵燕，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削弱刀罡的威力，打乱沙里飞的节奏，为青凌和紫璎创造最佳的进攻机会！

他的淡金色剑气，虽然无法正面击溃血色刀罡，但其蕴含的“守护”意志，却对沙里飞充满杀戮气息的刀意有着一定的克制作用，让沙里飞感觉十分别扭，仿佛刀势总是无法完全展开。

三人配合越发默契，萧寒陵的剑如同缰绳，牵引着沙里飞这头狂暴的蛮牛；青凌的枪如同毒刺，不断消耗其体力；紫璎的暗器如同蜂群，让其防不胜防。沙里飞空有强横的力量，却被三人精妙的配合死死缠住，怒吼连连，身上渐渐添了不少伤口，虽然不深，却极大地挫伤了他的锐气。

“混蛋！你们彻底激怒我了！”沙里飞独眼血红，彻底疯狂！他猛地将鬼头刀插在地上，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的印诀，周身血气翻涌，肌肉虬结，气息竟然再次暴涨！他竟要施展某种燃烧精血的秘法！

“就是现在！”萧寒陵眼中精光爆射！他等待的就是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心神激荡的这一刻！《弈心诀》瞬间推演出沙里飞秘法运转的薄弱节点！

“青凌！攻他膻中！紫璎！封他退路！”

话音未落，萧寒陵已人剑合一，将全部的力量与守护意志灌注于木剑之上！木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淡金色的剑气骤然凝聚到极致，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金色细线，无视空间距离般，直刺沙里飞结印的双手手腕！这一剑，快！准！狠！蕴含了萧寒陵对剑道的全部理解与守护的决绝！

与此同时，青凌的青影枪如同闪电般刺向沙里飞胸口膻中穴！紫璎则洒出一片带着强烈麻痹效果的烟雾弹，封锁了沙里飞所有可能的退路！

“不——！”沙里飞发出绝望的嚎叫，他正处于秘法激发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法有效防御和闪避！

“噗嗤！”

萧寒陵的木剑后发先至，精准地刺穿了他的手腕，打断了他的印诀！青凌的长枪紧随而至，洞穿了他的胸口！麻痹烟雾也瞬间将他笼罩！

沙里飞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凝聚的血气瞬间溃散，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恐惧，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帮主一死，剩余的沙狐帮匪徒顿时魂飞魄散，发一声喊，丢下兵器，四散奔逃，作鸟兽散。一场恶战，终于落下帷幕。

萧寒陵以剑拄地，微微喘息，看着沙里飞的尸体，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使命达成的沉重。这一战，检验了他的成长，也让他更加明白力量的重量。

“快！找人！”紫璎顾不上调息，立刻冲向那些岩壁上的洞窟。

萧寒陵和青凌也立刻行动起来，逐一搜查。很快，在一个散发着霉味、用粗木栅栏封住的洞窟里，他们找到了被囚禁的人！大约有二三十人，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显然是长期被掳掠来的流民。

萧寒陵的目光急切地扫过人群，根据吴成的描述，寻找着那对母女的身影。终于，他的目光定格在角落里的两人身上——一位年约四旬、鬓角已见霜色、面容憔悴却依稀可见昔日风霜坚毅的妇人，正紧紧护着一个十六七岁、眉宇间与吴成确有六七分相似、此刻正瑟瑟发抖的少女！

萧寒陵的心，猛地一跳！他快步上前，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请问……您可是……吴成的娘亲？这位是……吴婕妹妹？”

那妇人闻言，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死死盯着萧寒陵：“你……你认识我家成儿？！成儿他在哪？！他还活着吗？！”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期盼与恐惧。

少女吴婕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萧寒陵。

看着妇人那与吴成几乎一模一样的、充满期盼的眼神，萧寒陵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千言万语哽在胸口，鼻子一酸，泪水险些夺眶而出。他该如何告诉这位母亲，她日夜思念的儿子，已经为了救他，永远地留在了落霞山？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用最郑重的语气，缓缓跪了下来，沉声道：“大娘……吴成兄弟他……他是我萧寒陵过命的兄弟！是我们黑风新城顶天立地的英雄！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刘不知何时已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他看着那妇人，又看了看萧寒陵，罕见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叹了口气，插话道：“嘿，老婆子，你儿子……没给你老吴家丢人。他像极了他爹吴畏那个倔驴，是个有种的！”

“吴畏”这个名字一出，那妇人（吴成的母亲，我们可称其为吴周氏）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喃喃道：“你……你知道老畏……你……”她看着老刘，又看看跪在地上的萧寒陵，似乎明白了什么，身体晃了晃，险些晕倒，被吴婕和紫璎连忙扶住。

世间为何总是给不幸的人施加上更多的不信，为何在最后一刻才幡然醒悟呢？回头看看时，却已经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