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可断天门 第91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北疆，黑风新城。

深秋的寒意已然浸透空气，却压不住城内蒸腾的生机。魏利投建的农庄迎来首次丰收，金黄的麦浪在城外起伏；集市里南腔北调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新开的店铺招牌锃亮。这座从血与火中诞生的城池，正顽强地抽枝散叶。

镇守府书房内，炭盆驱散着寒意。萧寒陵刚与紫璎、魏利敲定今冬物资储备的最后细节。魏利指着账册，胖脸上泛着红光：“镇守您瞧，这季税银比上月又涨了三成！照这势头，明年开春就能把西边的寨墙全换成石砌的！”

紫璎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指尖转着那支紫玉簪，闻言斜睨魏利一眼，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哟，魏大掌柜如今开口闭口都是税银城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改行当工头了呢！当初那个锱铢必较的奸商影子，可是半点都见不着咯！”她语调拖长，带着特有的调侃味道。

魏利也不恼，嘿嘿一笑：“紫璎姑娘说笑了，魏某如今可是黑风新城的体面人，自然要顾全大局。”他如今确实将身家押在了这座城上，言行间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归属感。

萧寒陵含笑听着两人斗嘴，正欲开口，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就在方才，体内悄然运转的《无垢观》心法，仿佛被一根极细的冰针刺了一下，传来一丝转瞬即逝的滞涩与阴寒。那感觉并非明确的危险预警，更像是一滴墨汁落入清水中，无声晕开一丝难以言喻的浑浊，扰乱了灵台的澄澈。

这异样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下意识地凝神屏息，将《无垢观》催动到极致，灵台空明如镜，仔细映照四周。窗外市井喧嚣，远处叶盛练兵的金铁交击声隐隐传来，近处炭火噼啪，紫璎腕间青蛇慵懒盘绕……一切如常，并无任何邪祟气息或凌厉杀气。

“小郎君，”紫璎敏锐地捕捉到他瞬间的凝滞，秀眉一挑，换上了那副惯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关切口吻，“怎么？是嫌魏掌柜这账算得不够精明，还是被本姑娘吵得头疼了？”她身子前倾，一双妙目在萧寒陵脸上逡巡，看似玩笑，眼底却藏着细致。

魏利也收敛笑容看了过来。

萧寒陵缓缓摇头，将心头那缕莫名的不安压下，脸上恢复平静：“无事，或许是连日忙碌，有些倦了。”他不想因这毫无来由的直觉扰乱人心，尤其此刻新城正值上升之期。

紫璎却没那么好打发，她轻哼一声，指尖点着桌面：“少来！你这人，心里藏事的时候，眉头皱得比叶盛那冰块脸还紧。说说，是不是又预感到了什么麻烦？”她语气虽冲，那份并肩作战形成的默契与关心却掩藏不住。

萧寒陵深知瞒不过她，沉吟片刻，选择坦言部分感受：“方才心法运转间，忽有一丝晦涩之感，如阴风过隙，难以捉摸。并非针对性的敌意，倒像是……某种不祥的因果被悄然牵动。”他目光投向窗外湛蓝高远的天空，“但愿是错觉。”

紫璎闻言，神色也认真了几分。她见识过萧寒陵《弈心诀》推演之能的厉害，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应宁可信其有。她收起玩笑姿态，利落起身：“管它是错觉还是真有什么魑魅魍魉，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这就去寻叶盛和青凌，让他们把城防的弦再绷紧些！”说着，风风火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瞪了萧寒陵一眼，“你也是，别光顾着操心全城，自个儿也警醒点！真要有什么不开眼的来找晦气，本姑娘的紫影剑可不是吃素的！”

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萧寒陵心中微暖。紫璎便是这般，关心人也带着三分刁蛮，却比直白的问候更让人熨帖。

魏利在一旁搓着手，神色凝重：“镇守，若真有心血来潮之感，恐怕非比寻常。需不需要我让商队的人多留意往来路上的异常？特别是北边和西边来的生面孔？”他的情报网络如今已是新城耳目的重要组成部分。

萧寒陵点头：“有劳魏老板，让兄弟们多费心。但切记，莫要打草惊蛇，一切如常即可。”

“明白！”魏利郑重应下，也匆匆离去安排。

书房内恢复安静，炭火偶尔爆出轻响。萧寒陵独自走到窗边，远眺北方。秋日晴空，万里无云，是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湛蓝。但他心中那面因《无垢观》而澄澈如镜的心湖，却仿佛被一丝来自极遥远、极深邃之地的阴风，吹皱了一池春水。那风，带着墟界特有的腐朽与死寂气息，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让他道心深处泛起寒意。

《弈心诀》悄然推演，迷雾重重。这不是千军万马压境的危机，也非针对个人的刺杀阴谋，更像是一种……更高层次、更诡异的恶意，如同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这种未知，比明确的敌人更令人不安。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低声轻语，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与坚定。黑风新城的安宁来之不易，无论来的是什么，他都必须守住这片他们亲手建立的家园。山雨欲来，他已感知到风中湿意，唯有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