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可断天门 第17章 真正的尴尬

嘉兴城外的凌家别院，清幽而雅致。白墙黛瓦，小桥流水，与江南水乡的景致完美融合。连日奔波惊险，终于得以在此安稳歇脚，众人都放松了许多。凌不惑安排了丰盛的晚宴为众人接风洗尘，席间谈笑风生，绝口不提朝堂纷争与江湖险恶，只聊些江南风物与奇闻异事，气氛融洽。

宴罢，各自回房安歇。别院客房宽敞舒适，燃着淡淡的安神香，窗外月色如水，洒在庭院中的芭蕉叶上，静谧宜人。

然而，萧寒陵却毫无睡意。

白日的经历，尤其是舅舅凌不惑那霸道绝伦的火焰枪法，以及叶盛、紫璎联手对敌时展现出的精妙武艺，都深深刺激着他。虽然他一直坚持“修心”之道，不愿轻易涉足武力争斗，但身处漩涡中心，面对层出不穷的敌人，若始终只能依赖他人保护，绝非长久之计。那本得自翠微谷瀑布山洞的《义气诀》，如同一个无声的诱惑，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

“化气为形，聚意成罡……非为杀戮，而在守护……”书中的字句再次浮现。守护，这个词触动了他。守护身边关心他的人，守护自己心中的道，这或许才是他修炼力量的真正意义，而非为了好勇斗狠。

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轻轻起身，披上外袍，看了一眼地铺熟睡中的老刘（老刘坚持要与他同住一室以便照料），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融入了庭院深深的月色之中。

别院很大，他特意寻了一处最为僻静的角落，位于后花园的假山之后，靠近围墙，少有人至。此地月光被假山遮挡，形成一片阴影，正好便于隐匿行迹。

他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了上次险些走火入魔的教训，他这次更加谨慎。他没有急于去翻看《义气诀》，而是先全力运转《无垢观》心法。

心神如同被清泉洗涤，渐渐沉静下来，杂念逐一被剥离，灵台一片空明。直到确认心境如古井无波，他才缓缓睁开眼，回忆着《义气诀》入门篇中关于“气蕴于指”的法门。

他摒弃了强行激发强烈情感的尝试，而是专注于自身。他回想起舅舅凌不惑出现时，那种血脉相连的温暖与安心；回想起老刘虽絮叨却无微不至的关怀；甚至回想起紫璎那率真活泼带来的轻松……这些细微的、正向的情绪，如同涓涓细流，在心田间流淌。

他引导着这丝暖意，混合着《无垢观》滋养出的平和气息，以及《弈心诀》带来的精神力量，小心翼翼地按照法门所述，缓缓导向右手食指指尖。

过程依旧缓慢而艰难，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但他咬牙坚持，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影西斜。

就在他感到精神力即将再次枯竭之际，指尖终于传来了那熟悉的温热感！紧接着，一点比上次更加清晰、更加稳定的乳白色微光，如同跳动的烛火，在指尖悄然亮起！虽然依旧微弱，却持续了足足三息的时间，才缓缓消散！

成功了！而且比上次更进了一步！

萧寒陵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但他立刻用《无垢观》强行压下，生怕情绪波动影响这来之不易的成果。他缓缓散去气息，感受着精神力的巨大消耗，却也有一种充实感。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接再厉，尝试巩固这初步成果时，一股极其强悍、充满压迫感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风暴，陡然从远处席卷而来，瞬间将他锁定！

那气息灼热、霸道，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威严，正是舅舅凌不惑！

“何方高人深夜到访？何不现身一见！”凌不惑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虽不高亢，却清晰地传入萧寒陵耳中，带着一丝警惕与……跃跃欲试的战意？

萧寒陵心中猛地一紧！坏了！舅舅定是感受到了他刚才凝聚“义气”时产生的那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误以为是有什么高手潜入！

他瞬间头皮发麻，尴尬得无以复加。这该如何解释？难道要说“舅舅，不是高手，是您外甥我在偷偷练一种见不得光的古怪功法”？

就在他进退两难、不知所措之际，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假山之上。月光下，凌不惑身着寝衣，外罩一件锦袍，并未持枪，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如同盯上猎物的苍鹰，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假山后的阴影角落。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凌不惑眼中的战意和警惕，在看清楚阴影中那张带着惊慌和尴尬的年轻面孔时，瞬间化为愕然，随即变成了极其古怪的神色。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卡住了，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萧寒陵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颊滚烫，低着头，声如蚊蚋地喊了一声：“……舅舅。”

凌不惑从假山上飘然而下，落在萧寒陵面前，凑近了些，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他，尤其是他那还残留着一丝能量波动的指尖，又感受了一下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那种独特的气息。他脸上的古怪神色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和恍然大悟所取代。

“你……”凌不惑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了惊奇，“刚才那股气息……是你弄出来的？”

事到如今，萧寒陵也无法隐瞒，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是……是我。我……我在试着修炼一门功法。”

凌不惑没有立刻追问是什么功法，而是围着萧寒陵转了两圈，像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啧啧称奇：“好小子！藏得够深啊！舅舅我还以为是有不开眼的毛贼或者对头摸上门来了，差点一枪捅过来！你这功法……有点意思，气息纯正平和，却又带着一股子坚韧的意念，绝非寻常武功能比。而且这隐匿气息的法门更是了得，若不是最后那一下能量凝聚微有外泄，连我都差点被你瞒过去了！”

听到舅舅的夸赞，萧寒陵心中的尴尬稍减，但依旧忐忑。

凌不惑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寒陵，告诉舅舅，你修炼的，可是那失传已久的《义气诀》？”

萧寒陵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舅舅，眼中满是震惊：“舅舅……您怎么知道？”这《义气诀》失传已久，连老刘都只是听闻，舅舅竟能一眼认出？

凌不惑得意地笑了笑，拍了拍萧寒陵的肩膀：“你舅舅我执掌风信阁，江湖上的秘闻轶事，不敢说了如指掌，但也略知一二。《义气诀》化气为形，重意不重力，气息特征独特。你刚才指尖那点微光，虽然弱得可怜，但那股‘意’的味道，瞒不过我的眼睛。好小子！这可是天大的机缘！不过……”他话锋一转，眉头微蹙，“这功法对心性要求极高，极易反噬，你有过……”

萧寒陵知道瞒不过，便将上次修炼险些心神失守的经历简要说了一遍。

凌不惑听完，神色更加凝重，沉吟道：“果然如此。你这孩子，心思重，过往经历坎坷，心中积郁了不少负面情绪。《义气诀》如同明镜，直照本心，你强行修炼，自然凶险。不过，你今晚似乎摸到了一点门道？”

萧寒陵点头，将自己尝试以平和心念引导细微正面情绪的方法说了出来。

凌不惑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不错！看来你悟性极高！《义气诀》的根基在于‘心正’，而非‘情烈’。你能想到以此法入门，已是难得。不过，光是防御和凝聚，终究是死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压低声音道：“寒陵，你可知，这‘化气为形’，未必只能用来被动防御？”

萧寒陵一愣：“舅舅的意思是？”

“我问你，”凌不惑循循善诱，“你若与人交手，对方一剑刺来，你待如何？”

“自然是格挡，或者闪避。”

“若你格挡之时，能将这‘义气’并非均匀布于身前，而是瞬间集中于对方剑尖来袭的那一点呢？”凌不惑伸出手指，在虚空中一点，“甚至，在你格挡的瞬间，将这凝聚的‘气’如同暗劲般，顺着对方兵器反震回去，专攻其手腕经脉呢？”

萧寒陵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舅舅的这个思路，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义气诀》从未记载具体的攻击法门，只强调守护。但舅舅却从战斗的角度，提出了将“守护”之力，用于精准反击的巧妙构想！这并非违背“义”之根本，而是更高效地运用力量来制止侵害！

“再比如，”凌不惑继续道，“你与叶盛那小子切磋，他剑气凌厉，你避无可避。若你能在剑气及体前，于皮肤表层瞬间凝聚一层极薄却极韧的‘气膜’，是否就能大大削弱剑气的伤害？这可比傻乎乎地用身体硬抗或者全靠身法躲闪要高明得多！”

凌不惑虽不修心法，但他战斗经验何等丰富，对力量的运用和理解已臻化境。他结合《义气诀》的特性，提出的这些思路，无一不是巧妙利用其“化气为形”、“意念驱动”的优点，将其融入到实战中的绝佳策略！

萧寒陵听得心潮澎湃，之前对《义气诀》的些许迷茫和畏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遐想和跃跃欲试。舅舅的点拨，如同拨云见日，让他看到了这条独特道路的广阔前景！

“舅舅，我明白了！”萧寒陵激动地说道。

凌不惑满意地看着他，郑重道：“寒陵，你有你的道，舅舅不干涉。这《义气诀》玄妙非常，你既能得之，便是缘分。按你的本心去修，但记住，力量是工具，关键在于如何使用。你的‘义’，便是你驱动这力量的核心。至于你修炼此法之事……”他眨了眨眼，“舅舅我会替你保密，连你那个小相好紫璎丫头都不说，如何？”

萧寒陵刚刚升起的豪情壮志，瞬间被舅舅这促狭的打趣弄得面红耳赤：“舅舅！您别乱说！紫璎姑娘只是朋友！”

“好好好，朋友，朋友。”凌不惑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天色快亮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修炼之事，循序渐进，切勿操之过急。以后若想练功，跟舅舅说一声，我给你找个更安全僻静的地方，省得再闹出今晚这种误会。”

看着舅舅爽朗的笑容和眼中真切的关怀，萧寒陵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舅舅！”

月光下，舅甥二人相视一笑，许多尽在不言中。萧寒陵转身返回客房，脚步轻快了许多。而凌不惑则负手立于院中，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姐姐，你看到了吗？你的儿子，他找到了自己的路……一条或许能超越我们所有人的，与众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