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可断天门 第124章 悄然

帝都，皇城深处。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萧洵刚刚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是关于东南漕运的章程。他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近来的政务虽繁忙，但帝国机器在他的掌控下运转有序，边境暂无大战事，国内也算风调雨顺，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龙案一角那份被归入“已办”文牍中的、来自北疆的密报。上面简略提及了黑风军镇升格、萧寒陵获鲁直支持等事。萧洵的手指在光滑的案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几下。

对于这个弟弟，他心中的情绪依旧复杂。欣慰于其能在边陲立足，展现才能，为帝国守边？或许有那么一丝。但更深处的忌惮与忧虑，却如影随形。然而，近期朝中几件棘手的案子牵扯了他大部分精力，北疆有鲁直这头老狐狸坐镇，暂时翻不起大浪。更重要的是，萧洵自有其身为帝王的骄傲与考量——若此时对一个已在军方备案、看似安分守己的边镇守将大动干戈，不仅师出无名，容易寒了边关将士的心，更会显得他这位皇帝心胸狭隘，容不下有才干的兄弟。

“罢了。”萧洵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中已有决断，“只要他安守本分，替朕看好北大门，以往种种，朕可暂不追究。且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吧。”这并非仁慈，而是基于当前局势和帝国利益最冷静、最务实的权衡。他将那份密报推得更远了些，仿佛要将其从思绪中清除。

然而，帝王心术，深不可测。他虽暂缓了明面上的动作，却并不意味着完全放心。一些必要的“预防措施”早已在暗中部署，只是尚未到启动之时。他起身，准备摆驾后宫休息。

几乎就在萧洵决定将北疆之事暂且搁置的同一时间，皇城西北角，一处终年为阴影笼罩、即使在白日也显得阴森寂静的宫殿——“观星台”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殿内空旷，不见寻常宫殿的奢华装饰，只有地面铺陈着巨大的、由不知名黑色石材砌成的复杂星图，穹顶亦绘有周天星辰，与地面星图隐隐呼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檀香却又带着一丝冰冷腥甜的气息。此刻并非夜晚，但殿内却幽暗如同子时，唯有几盏摇曳着幽绿色火苗的长明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鬼气森森。

一个身影，背对着殿门，站立在星图中央。他身着宽大的玄色道袍，袍服上绣着暗红色的、扭曲诡异的符文，长发披散，不见面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与整个幽暗大殿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冰冷与死寂气息。他，便是当朝国师，一个连萧洵都对其来历和真正目的讳莫如深的存在。

此刻，国师面前的地面上，三缕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蓝色火焰，正凭空悬浮，缓缓跳动。火焰中，隐约可见三张扭曲、痛苦、充满怨毒的人脸虚影在无声嘶嚎！那是被他以秘法抽取、炼化的生魂！

国师伸出枯瘦、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指尖缠绕着丝丝黑气，轻轻点向其中一缕火焰。火焰猛地一颤，其中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精纯的阴煞死气被抽离出来，融入国师指尖。

“唔……”国师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夜枭啼哭般的低吟，“至阴魂魄，果然大补……可惜，数量太少了，品质也差了些。”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北方，那双隐在阴影中的眸子，竟是一片纯粹的、没有眼白的漆黑，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萧寒陵……黑风军镇……”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鲁直那武夫，竟真给了他立足之地？七品剑意？呵……变数，天大的变数！”

他面前虚空一阵波动，一幅由光影构成的、略显模糊的北疆地图浮现出来，其中代表黑风军镇的位置，正散发着一股令他极为厌恶的、充满生机与“秩序”意味的淡金色光芒。

“紫薇帝星之旁，岂容煞星夺辉？”国师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杀机与贪婪，“此子命格诡异，身负大气运，更隐隐有……‘道韵’缠绕？若能取其气运，抽其魂髓，炼化其道基，必能助本座神功大成，甚至……窥得那一线‘超脱’之机！”

他与萧洵不同。萧洵考虑的是皇权、平衡、帝国安稳。而国师追求的，是更极致、更诡异的力量，是突破此界束缚的“超脱”。萧寒陵的快速崛起，尤其是那独特的“守护剑意”和可能身负的隐秘，在国师看来，不仅是威胁，更是千年难遇的“大药”！

萧洵的暂缓动手，在国师看来，简直是妇人之仁，坐失良机！

“陛下顾念兄弟之情，优柔寡断，本座……却不能坐视这变数成长壮大！”国师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待其羽翼丰满，与鲁直彻底勾结，再想动他，代价就太大了。必须……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

他袖袍一拂，面前的光影地图消散，那三缕生魂火焰也被他收入一个漆黑的小幡之中。他转身，面向殿堂角落的阴影，淡淡开口，声音如同寒冰撞击：

“影煞。”

阴影一阵扭曲，一个全身笼罩在紧身黑衣中、连面部都戴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瞳孔呈死灰色的眼睛的身影，单膝跪地，无声无息地出现，仿佛他本就一直在那里。

“国师。”声音低沉沙哑，非男非女，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黑风军镇，萧寒陵。”国师言简意赅，“陛下心软了，但我们不能等。‘暗刃’出动，由你亲自带队。目标：试探其虚实，若能击杀，最好；若不能，不惜一切代价，重创其根基，尤其是……毁掉他那身可笑的‘剑意’。记住，要像‘影子’一样，不要留下任何把柄。若事不可为，便制造混乱，将水搅浑，嫁祸给……嗯，塞外蛮族或者墟界残余，都是不错的选择。”

“属下明白。”影煞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去吧。带上‘毒牙’和‘魅影’。记住，萧寒陵身边，可能有高手护卫，尤其是那个用枪的女子和那个黑衣剑客，需格外留意。鲁直的北疆军，未必会插手这种‘江湖恩怨’。”国师挥了挥手，最后叮嘱道：“若遇不可抗力，例如……那位‘听雨阁主’恰好在场，以保全‘暗刃’为优先。本座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是。”影煞躬身领命，身形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国师独自站在幽暗的大殿中，发出低沉而愉悦的轻笑：“萧寒陵……本座这份‘大礼’，希望你会喜欢。你的气运，你的道基，本座……预定了。”

片刻之后，三道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帝都，融入了南来北往的人流车马之中，朝着北疆的方向，疾驰而去。他们行动诡秘，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真正的影子。

而此刻的黑风军镇，依旧沉浸在一片欣欣向荣的氛围中。萧寒陵正在与叶盛、青凌商议新一轮的防务部署，紫璎在酒馆中与人谈笑风生，老刘不知在哪个角落打着盹儿，魏利则忙着清点新到的货物……

他们并不知道，一场由帝国最阴暗处发出的、淬着剧毒的致命袭击，已经如同张开了獠牙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逼近。平静的日子，即将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