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可断天门 第122章 孕育

凌不惑在萧寒陵的陪同下，将黑风军镇的核心区域细细视察了一遍。从井然有序的军营到机声隆隆的匠作坊，从初具规模的市集到书声琅琅的蒙学堂，凌不惑看得仔细，问得详尽。他虽不轻易表露情绪，但那双深邃眼眸中不时闪过的赞许之色，却瞒不过萧寒陵。这座在苦寒边陲拔地而起的军镇，其勃勃生机与严密章法，远超他此前的预期，尤其是那股凝聚不散的“气”，让他这位见惯风云的听雨阁主也暗自心惊。

暮色渐合，众人回到镇守府用晚膳。席间，凌不惑并未过多谈论军镇事务，反而将话题引向了武功修为。他看似随意地点评了几句北疆武学的特点，目光却不时扫过在场的青凌、叶盛，乃至安静坐在一旁的吴婕和有些坐不住的魏沁。

膳后，凌不惑放下茶杯，对萧寒陵道：“寒陵，你麾下倒是人才济济。青凌的枪，叶盛的剑，根基都颇为扎实。明日若无要事，不妨去演武场看看年轻人练功，我这把老骨头，或许能说道两句。”

萧寒陵闻言，心中一动，立刻明白舅父这是有意指点，当即应下：“舅父肯指点，是他们的造化，求之不得。”

次日清晨，演武场上薄霜未曦。得到消息的青凌、叶盛、吴婕、魏沁都已到场。青凌依旧一袭青衫，青影枪立于身侧，神情清冷；叶盛黑衣按剑，身姿挺拔如松，面无表情；吴婕穿着利落的短打，手持一柄寻常铁剑，眼神中带着紧张与期盼；魏沁则是一身火红的骑射服，蹦蹦跳跳，满脸兴奋。

凌不惑在萧寒陵和老刘的陪同下缓步而来。他今日换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蓝色劲装，虽未持兵刃，但渊渟岳峙的气度，令人不敢逼视。

“不必拘礼。”凌不惑摆摆手，目光首先落在青凌身上，“青凌，你的‘裂风枪法’，走的是迅疾狠辣、一往无前的路子，已得其中三味。不过，枪乃百兵之贼，亦可为百兵之王。过刚易折，过疾难久。你且将‘回风拂柳’一式，使来我看。”

青凌心神一凛，抱拳道：“是，师父。”她深吸一口气，青影枪骤然刺出，枪尖震颤，化作数十道青色寒星，如疾风骤雨般笼罩身前丈许之地，破空之声凄厉刺耳，正是“裂风枪法”中以攻代守、凌厉无匹的起手式。

凌不惑微微颔首，待她一式使老，才开口道：“劲力凝聚，身法与枪势合一，不错。但你看——”他并指如刀，随意向前一点，并非攻击，而是点向青凌枪势将尽未尽、新力未生之处的某个空当。“此处，你回枪之时，气机有刹那凝滞，若遇高手，便是破绽。裂风非是只有去势，还需有‘回势’。回枪非是退缩，而是蓄力，是引敌深入，如柳条拂风，看似后退，实则蕴藏反弹巨力。你且记住，‘劲’发七分，留三分，意不断，势不绝。”

他言语平淡，却字字珠玑，直指青凌枪法中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瑕疵与意境局限。青凌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细细品味凌不惑的话，只觉以往许多滞涩之处豁然开朗！她天资本就极高，立刻依言再次施展“回风拂柳”，这一次，枪势依旧凌厉，但在劲力将尽时，却多了一丝圆转如意的韵味，回枪之势如潮水暗涌，威力竟凭空增添了三成！

“多谢师父指点！”青凌收枪而立，清冷的眸子里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对着凌不惑深深一揖。

凌不惑淡然受之，目光转向叶盛：“叶盛，你的剑，杀气很重，讲究一击必杀，是标准的刺客之剑，战场搏命之术。但杀意太盛，则失之灵动，易被对手预判。你攻我一剑试试。”

叶盛瞳孔微缩，毫不迟疑，古剑瞬间出鞘！没有半点花哨，剑光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刺凌不惑咽喉，快、准、狠到了极致，带着一股有去无回的惨烈气势！

面对这夺命一剑，凌不惑身形微侧，右手食指与中指看似随意地一夹，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夹住了叶盛的剑尖！任凭叶盛如何催动真气，剑身纹丝不动！

“看，你的杀意，在出剑前就已暴露了目标。”凌不惑松开手指，叶盛只觉一股柔和力道传来，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刺客之剑，最高境界并非‘有杀意’，而是‘无杀意’。将杀心藏于平淡之中，如春水无波，待敌惊觉，剑已封喉。你需学会收敛，将杀气内敛于心，出手之时，心若冰清，天塌不惊。试试将你的‘影袭’一式，用三成力使出，目标非是要害，而是我的袖口。”

叶盛脸色变幻，他习剑以来，讲究的便是一往无前，何曾想过收敛杀意？但他深知凌不惑境界远超自己，依言收敛气势，剑光再出，果然少了几分惨烈，却多了几分诡异难测，直取凌不惑袖口。

凌不惑微微点头：“有进步。记住，剑是手的延伸，心是剑的主宰。控不住杀心，便控不住剑。何时你能将必杀之剑使得如清风拂面，便是大成之时。”

叶盛沉默片刻，抱拳沉声道：“谢凌阁主指点，末将受教。”他虽未拜师，但这一声“受教”却发自内心。

指点完两位八品高手，凌不惑将目光投向一旁紧张得小脸发白的吴婕和满脸好奇的魏沁。

“小丫头，你叫吴婕？”凌不惑语气温和了许多。

“是……是的前辈。”吴婕连忙行礼，声音细若蚊蚋。

“不必紧张。你根基尚浅，招式生疏，这是好事。”凌不惑微微一笑，“一张白纸，才好作画。我看你握剑虽紧，但腕力不足，下盘虚浮。剑道之初，不在招式精妙，而在基础牢固。从今日起，每日站桩两个时辰，练习直刺、斜削、上撩各千次。记住，意到，气到，剑到。不必求快，但求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感受力量从脚跟升起，经腰腹，达于指尖，再传于剑尖的过程。何时觉得手中铁剑如臂使指，轻若无物，便是入门了。”

他又看向魏沁：“你这丫头，性子跳脱，是块学轻功和暗器的料子，但练剑嘛……心不静，剑则浮。这样，我传你一套‘灵蝶穿花步’，配合几手飞针技巧，你先练着玩，若能坚持三月，步法小成，我再教你别的。”说着，他随意演示了几步身法和甩手动作，看似简单，却蕴含玄妙，引得魏沁欢呼雀跃，立刻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凌不惑的眼光毒辣至极，三言两语，便为四人指明了最适合他们当前阶段的修炼方向，皆是直指关键，因材施教。

萧寒陵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感慨万千。舅父不愧是九品上的宗师，眼界之高，指导之精准，让他也获益匪浅。他看得出，经此一番点拨，青凌、叶盛在武道上前进的障碍被扫清不少，未来进境可期；而吴婕和魏沁，更是打下了坚实的根基，少走了无数弯路。

“寒陵，”凌不惑指导完毕，走到萧寒陵身边，望着场上或凝神思索、或认真练习的四人，语重心长地道，“欲成大事，不仅需自身强大，更要懂得聚人、用人、育人。你身边这些人，皆是璞玉，好好雕琢，他日必成臂助。尤其是青凌和叶盛，假以时日，皆有宗师之望。”

“侄儿明白。”萧寒陵郑重点头，“必不负舅父期望。”

凌不惑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望向北方苍茫的远山，幽幽道：“根基已固，羽翼渐丰。寒陵，是时候将目光放得更远一些了。这北疆的风云，乃至天下的棋局，终须你亲自去落子了。”

阳光洒满演武场，将众人的身影拉长。宗师一席话，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滋养着黑风军镇未来的栋梁之材。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正在这北疆边城，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