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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极踏空而上，步伐从容。
每一步踏落，足下虚空便自然凝成一道琉璃般的阶梯，阶梯边缘有细碎的道纹如莲花绽放，旋即隐没。他越走越高，渐渐越过云海，越过罡风层，越过星辰运转的轨迹，直向那苍穹极深处、那只冰冷巨眼所在的维度而去。
仙界众生仰首，皆能看见一道白衣身影，如逆流而上的孤鹤，渐行渐远，渐渐化作天幕上一个微不可察的白点。
唯有修为达到仙帝之境者，方能勉强感知到，随着那身影不断拔高，整个仙界的“天”都在发生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不是动摇，不是震颤，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规则”正在被重新梳理、定义。
文道圣院观星台上，李悠然手中那卷《万典总纲》自行翻开，书页上古老文字流转生辉。他凝神细观，良久，倒吸一口凉气：
“风前辈……在以己身道韵，重定此界法则经纬！”
身旁众长老骇然。
重定一界法则？那是开天辟地之初，先天神魔才可能触及的领域！而今仙界所有法则，皆是历经三个纪元、由更高层面存在“设定”好的固有框架。风无极此举，无异于在既成的天地画卷上，强行抹去旧纹，重绘新章！
“院主，”一位长老声音发颤，“这……这不会引动此界本源反噬吗？”
李悠然沉默良久，缓缓摇头：“你看那天。”
众人抬头。
只见苍穹深处，那只冰冷的巨眼虚影，此刻正缓缓转动。随着风无极不断接近，巨眼的瞳孔中开始浮现出亿万细密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代表着一条仙界根本法则的“源头编码”。此刻这些符文正在剧烈闪烁、重组，试图抵御某种外来的“改写”。
然而，无用。
风无极甚至没有去看那些符文。
他只是继续向上走，如同登山观景的游人。所过之处，那些闪烁的符文便如积雪遇阳，悄然消融，而后有更加简洁、更加自然、更贴合此界众生本真的全新道纹，自虚空中自行衍生而出，替代了旧有的法则框架。
无声无息，却又翻天覆地。
---
第七日，子夜。
风无极已抵达苍穹之极。
此处已非仙界范畴，而是一片绝对的“虚无”——没有灵气，没有法则，甚至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唯有那只冰冷的巨眼虚影，在此处显化得无比真实、无比庞大，其瞳孔便如同一方浩瀚星域，内中有无数细密的“法则之链”如血脉般流淌、搏动。
巨眼之下，风无极渺小如尘埃。
然而当他站定的那一刻，巨眼的转动……停了。
不是被迫停止，而是某种源于存在本质的“凝滞”。就如同画卷中的猛虎，无论多么栩栩如生，当观画者的目光真正穿透纸面、看见作画之人时，画中之虎便永远失去了“真实”的威慑。
“看了这么久，”风无极终于开口，声音在这片虚无中清晰传递，“也该看够了。”
巨眼无声。
但瞳孔深处，那些法则之链开始疯狂暴走，试图凝聚出一股足以崩灭一方世界的“归元之力”，将眼前这个胆敢挑衅至高规则的存在彻底抹除。
风无极却只是抬手，轻轻向前一按。
没有光华，没有威压，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仙力波动都没有。
就只是……轻轻一按。
“嗡——！！！”
巨眼瞳孔深处，那亿万法则之链骤然绷紧，而后寸寸断裂！
不是被外力摧毁，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存在否定”——就如同孩童用橡皮擦去画错的线条，那些代表着仙界固有法则的链条，在风无极这一按之下，被从根本上“抹去”了存在的根基。
巨眼剧烈震颤，瞳孔中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惊怒。
“你……究竟是何人？！”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意念波动，自巨眼深处轰然传来。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虚无中的“存在之问”。
风无极收回手，负于身后，语气依旧平淡：
“路过之人。”
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巨眼：“此界众生，不该是你等掌中玩物。纪元轮回，至此而终。”
巨眼瞳孔骤缩，亿万断裂的法则之链疯狂挣扎，试图重新连接、重组。然而风无极先前那一按，已在所有法则根源处留下了某种不可磨灭的“断痕”——就如同一幅画的底色被永久更改，此后无论如何描绘，都不可能再回到最初的模样。
“你会毁了此界！”巨眼意念震荡，“失去法则框架，此界将在百年内自行崩解！”
“框架？”风无极微微摇头，“众生自有其道，何需框架。”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五指缓缓收拢。
随着他五指收拢的动作，那只庞大到足以覆盖星域的巨眼，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不是空间压缩，不是幻术迷惑，而是其存在的“维度层级”被强行压制、剥离。就如同将一幅三维立体的画卷，生生压成二维的平面——失去高度的同时，也失去了“真实”。
巨眼疯狂挣扎，瞳孔中迸发出足以湮灭仙帝的毁灭光潮，试图冲破这无形的禁锢。
然而，无用。
风无极的五指，依旧在缓缓收拢。
第八日，黎明。
当仙界众生从打坐中醒来，下意识望向苍穹时，所有人都怔住了。
那只高悬九天、冰冷俯瞰了三个纪元的巨眼虚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清澈如琉璃、温润如美玉的皎皎明月，静静悬于天穹中央。月光洒落，不带丝毫威压，只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宁静与祥和。
月光所及之处，草木生长愈发茁壮，灵气流转愈发自然，连修士体内仙力的运转，都比往日顺畅了三分。
“天眼……被换成了月亮？”有修士喃喃自语，难以置信。
“不是换，”李悠然立于文道圣院之巅，感受着月华中蕴含的、与风无极同源的道韵，眼中震撼难言，“是风前辈……将观测者之眼的‘注视’，改写成了滋养此界的‘月光’。”
以敌之目，化我之月。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手段！
---
第九日，午时。
风无极自苍穹归来，依旧踏着无形的琉璃阶梯，一步步走回陨星山脊。
他落在主峰之巅时，林芷韵早已等候在此。她身后，赵铁柱、孙淼、冷凝霜等核心人物，乃至文道圣院、紫霄雷殿等各方势力的掌舵者，皆肃然而立。
“老祖。”林芷韵躬身行礼。
风无极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归元之序已解，此界枷锁尽去。往后岁月，此界众生修行，再无既定轨迹，亦无外力干涉。”
他顿了顿：“但也因此，前路需你们自行摸索。是兴盛，是衰亡，皆在尔等一念之间。”
李悠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深深一揖：“前辈开天之恩，此界众生永世不忘。敢问前辈……那天眼之后的存在，是否会再度降临？”
这是所有人心头最大的隐忧。
风无极抬头，望向天穹那轮新生的明月，淡然道：“它不会来了。”
“为何？”
“因为我断了它与此界的所有因果。”风无极收回目光，“从今往后，此界于它而言，就如水中倒影，可见而不可触。它若强行降临，倒影破碎，它自身亦会受损。”
他看向众人：“当然，若你们之中，未来有人能走到足以‘触碰’它的高度，那是另一回事。但那是你们的道，与我无关。”
这话说得平静，却让在场所有仙帝心头剧震。
走到足以“触碰”那等存在的高度？
那究竟是怎样的境界？
风无极没有解释，转身走向主殿：“九日之期已满，此间事了。三日后，我会暂离此界，前往上界一行。芷韵，你随我去。”
林芷韵一怔：“弟子……随老祖去上界？”
“嗯。”风无极脚步未停，“有些事，需你亲眼去看。有些路，需你亲自去走。”
他身影没入殿中，声音随风传来：
“这三日，好生准备。”
“上界……不比此间。”
殿门缓缓闭合。
峰顶众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李悠然望着那轮皎洁明月，又望向紧闭的殿门，最终深深一叹：
“风前辈于此界，如擎天之柱。”
“而今柱将远行，此界众生……该学会自己撑起这片天了。”
月光洒落，山河寂静。
九日之劫，终以一手压天眼、明月换苍穹的姿态，从容落幕。
而新的传说，即将在更高的世界……
徐徐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