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破最后一丝稀薄的黑暗,毫无保留地倾泻在狼藉的冰川上。断裂的兵刃、焦黑的痕迹、以及那些彻底失去活性化作飞灰的暗傀残骸,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战斗的惨烈。
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沉重的伤亡和沈玠玉石俱焚的结局,如同冰冷的雪水,浇熄了众人心头的暖意。
云渺力竭昏迷,被萧衍紧紧抱在怀中,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萧衍小心翼翼地探着她的脉息,眉头拧成了死结,那双惯常锐利沉静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翻涌的心疼与后怕。
“王爷,”寒松真人步履蹒跚地走近,他道袍破损,脸上也带着倦色,声音沙哑,“县主乃心力交瘁,元气大耗,需静心调养,万不可再动武或施展秘法。老道这里还有几粒固本培元的丹药,或可暂缓其势。”他递过一个玉瓶。
萧衍郑重接过:“多谢真人。”他立刻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丹药,小心喂入云渺口中,以内力助其化开。
“韩将军他们……”萧衍抬头,望向之前通道延伸的方向,声音低沉。
寒松真人沉默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悲戚之色。方才那通道闭合前传来的最后怒吼与爆裂声,已然说明了一切。玄甲卫是萧衍一手带出的精锐,每一个都是百战之兵,此番折损,痛彻心扉。
萧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沉痛,挥之不去。“清点伤亡,收敛烈士遗骸,能带走的,尽量带走。”
“是。”身旁的副将哑声应道,转身去安排。
幸存的玄甲卫和天山派弟子开始默默行动,气氛凝重得化不开。有人在不远处发现了韩振的佩刀,刀身已然断裂,上面沾满了黑紫色的污血,刀柄被他握得扭曲变形,可见最后一战的惨烈。除此之外,再无他物。那二十余名死士,连同韩振,仿佛彻底被黑暗吞噬,尸骨无存。
萧衍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沈玠消失的地方。那里,除了一小撮灰烬,便只有那枚静静躺着的、雕刻着火焰眼睛的玉佩。
他示意一名亲卫将玉佩拾起。玉佩入手温润,那白色的光芒已然内敛,触手生温,并无丝毫邪异之感,反而有种安抚人心的宁静力量。那火焰眼睛的雕刻栩栩如生,悲悯与庄严之意更浓,与之前布料碎片上的图案截然不同。
“圣子……”萧衍摩挲着玉佩,回味着沈玠临终前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眼神幽深如潭。
沈玠,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身上竟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他潜伏在圣火教多年,传递出无数关键情报,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他口中的“圣子”,是指他自己,还是另有所指?这枚玉佩,又代表着什么?
“王爷,”寒松真人也看着那玉佩,捻须沉吟,“此物灵气内蕴,绝非邪物,倒像是某种……信物或者传承之物。沈将军临终引动那净化白火,恐怕与此玉佩脱不了干系。老道猜测,那白火并非沈将军自身力量,而是这玉佩在关键时刻被激发,护主……或者说,是为了湮灭某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包括沈将军体内被侵蚀的部分,以及他可能知晓的、不能外泄的秘密。”
萧衍颔首,寒松真人所言,与他心中猜测大致吻合。沈玠最后的行为,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或者说早有准备的应对。他划出箭头指引锚点,或许是他残存意识的挣扎;而他最后引导锁链迎击黑光并喊出“圣子”,则可能触及了更深层的禁制或秘密,引动了这玉佩的最终防护机制。
“圣火教内部,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复杂。”萧衍将玉佩小心收起,“此事需从长计议。”
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云渺重伤,队伍减员严重,必须立刻返回云州大营。
残阳如血,将冰川染上一层凄艳的红。队伍拖着疲惫沉重的步伐,搀扶着伤员,抬着烈士的遗骸和昏迷的云渺,踏上了归途。
这一次,再未遇到任何阻挠。圣火教的残余势力似乎随着地火法王、右护法的死亡以及黑暗领域的溃散而彻底销声匿迹,又或者,正在暗处舔舐伤口,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归途的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失去了韩振和众多袍泽的玄甲卫们沉默前行,每一步都踏着悲伤与愤怒。天山派弟子们也神色黯然,此番下山,损失亦是不小。
萧衍一路抱着云渺,未曾假手他人。他内力深厚,虽经苦战,依旧支撑得住。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子恬静却毫无血色的睡颜,心中百感交集。地脉深处的冒险,冰火之力的掌控,封印邪物的重任,一次次将她推向风口浪尖,也一次次让她伤痕累累。
他从未如此刻般渴望力量,不仅仅是沙场征伐的力量,更是足以护她周全,为她遮蔽风雨的力量。
夜色降临前,队伍终于走出了最危险的冰川区域,抵达相对安全的雪线以下。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休整。
篝火燃起,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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