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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落霞山庄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沈宁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煎锅上的鱼，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南边的事。
望远镜送出去到底多少天了？怎么感觉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
韩少陵收到没有？那家伙看着挺机灵，应该会用吧？
可别给我当烧火棍使了！前线一点消息都没有，这种两眼一抹黑，只能干等着命运宣判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笃笃笃——
窗棂传来一阵熟悉又带着点急切的轻啄声。
沈宁玉几乎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一打开窗户，雪影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就挤了进来，眼巴巴地望着沈宁玉，
还用它坚硬的喙轻轻啄了啄沈宁玉的手腕，发出的催促声。
你倒是比打更的还准时。
沈宁玉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它颈侧最柔软的羽毛。
这小家伙，自从喂了它灵泉水后，就跟上瘾了似的，还每天夜里准时准点来她窗外报到，讨水喝的架势越来越理直气壮。
它似乎能听懂沈宁玉的调侃，不满地甩了甩头，又用脑袋顶了顶沈宁玉的手心，催促意味十足。
行了行了，知道你了不起，等着。
沈宁玉拿它没办法，转身背对窗户，意念微动，从空间里取出那个专门给它准备的小陶碗，迅速从井中舀了少许灵泉水。
沈宁玉刚把碗转过来，雪影的眼睛瞬间就更亮了，它迫不及待地把脑袋探进来，
却没有像普通鸟儿那样一头扎进去猛喝，而是极其优雅地小口啜饮，偶尔还会停下来，
满足地发出一声低低的、仿佛叹息般的声，然后用它那双越来越有灵性的金眸瞅瞅沈宁玉，像是在说算你识相。
【这家伙，真是成精了！】
沈宁玉心里暗叹，灵泉水似乎不仅让它更健康，毛色更光亮，连智商都好像提升了不少。
喝完水，它并不立刻离开，而是跳到房内的架子上，慢条斯理地开始梳理羽毛，一副把这里当自己家的悠闲模样。
看着它这通人性的样子，沈宁玉焦躁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但目光转向南方漆黑的夜空，心又沉了下去。
【万一……万一韩少陵他们还是败了，南芜铁蹄真的踏破青川，到时该怎么办？往哪边逃？】
沈宁玉那个危险的念头又冒了出来——黑火药。
她知道配方，知道它在这个时代意味着降维打击。只要拿出来……
【不行！沈宁玉你冷静！】
沈宁玉用力掐了自己手心一下，刺痛感让她清醒不少。
【这玩意儿一旦现世，第一个死的可能就是我！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懂吗？到时候别说悠闲种田了，能不能全须全尾地活着都是问题！】
沈宁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去院子里透透气。
雪影见沈宁玉起身，也扑棱了一下翅膀，似乎想跟上。
刚拉开房门，就撞进一个带着夜露微凉的怀抱里。
沈宁玉捂着鼻子抬头，对上谢君衍那双在夜色中依然清亮的眸子。
他什么时候站在我门外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大半夜不睡觉，玉儿这是要去哪儿？
谢君衍垂眸看着沈宁玉，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银发在廊下灯笼的光里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
他的目光越过沈宁玉，落在屋内架子上的雪影身上，挑了挑眉，
还带着你的小哨兵
雪影见到他，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继续专心致志地梳理翅膀根部的羽毛，态度颇为倨傲，仿佛在说朕已阅。
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沈宁玉莫名感到有点心虚？觉得自己背着他偷偷做了什么坏事！
你呢？鬼鬼祟祟站我门口干嘛？
沈宁玉倒打一耙！
谢君衍轻笑一声，非但没让开，反而上前一步，逼得沈宁玉后退了半步，重新退回了房间里。
他顺手带上房门，动作自然得像回自己屋一样。
看来是心有灵犀。
谢君衍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拿起沈宁玉的杯子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
我也睡不着，想来看看某个小狐狸是不是也在辗转反侧。
谢君衍的视线再次掠过雪影，语气带着点调侃，
看来，不止我一个。
谁跟你心有灵犀！
沈宁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走过去想抢回她的杯子，却被谢君衍顺势握住了手腕。
谢君衍的手心微凉，指尖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度。
担心南边的战事？
谢君衍问，目光像能看进沈宁玉心里。
在他面前，沈宁玉感觉自己那些想法好像总是很容易被看穿。
沈宁玉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垮下肩膀：
一点消息都没有，能不担心吗？
雪影在架子上歪着头看着他们，似乎在好奇他们在聊什么。
正式的军报还没到。
谢君衍松开沈宁玉的手腕，却又将那只水杯推到沈宁玉面前，里面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温水，
不过……
谢君衍拖长了语调，成功勾起了沈宁玉的全部注意力。
沈宁玉立刻凑近了些，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过什么？你有消息了？
看着沈宁玉急切的样子，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还有一丝……沈宁玉看不懂的情绪，快得抓不住。
谢君衍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像分享一个秘密：
我的渠道传回些零碎信息。黑云寨那边，近日小胜了几场，挫了南芜的锐气。韩少陵用你送的，似乎……颇为顺手。
沈宁玉的心猛地一跳，像有烟花在脑海里炸开！
真的？！他真的用上了？效果怎么样？有没有帮上忙？
沈宁玉激动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连珠炮似的问。
连架子上的雪影似乎都被沈宁玉的情绪感染，轻轻了一声。
谢君衍垂眸瞥了一眼沈宁玉抓着他胳膊的手，没有挣脱，任由沈宁玉抓着，语气依旧平稳：
嗯，用上了。据说料敌先机，几次埋伏都打在了南芜的七寸上。如今黑云寨士气不错，韩少陵在军中的声望……也水涨船高。
谢君衍刻意省略了细节，但料敌先机四个字已经足够让沈宁玉狂喜！
太好了！太好了！
沈宁玉松开他的胳膊，忍不住挥了挥拳头，压在她心里这么多天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一半，脸上控制不住地扬起笑容，
能帮上忙就好！没白费我……
沈宁玉及时刹住车，差点说漏嘴。
没白费玉儿什么？
谢君衍挑眉，那双桃花眼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宁玉。
没白费我……我的一片心意！
沈宁玉强行圆了回来，故意板起脸，
怎么，不行啊？
谢君衍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伸手过来，极其自然地把沈宁玉颊边一缕因为刚才动作而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微凉的指尖擦过沈宁玉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行，怎么不行。
谢君衍的声音带着纵容，眼神却像带着钩子，
玉儿对韩少将军，真是……关怀备至。
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酸？
沈宁玉此刻心情大好，也懒得跟他计较，哼了一声：
毕竟他打赢了，我们才能安全嘛！这叫利益共同体，懂不懂？
沈宁玉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块肉干，丢给架子上的雪影。
雪影精准地接住，得意地扬了扬头。
利益共同体？
谢君衍玩味地重复着这个词，眸光深邃，
玉儿总是能说出些新鲜词儿。
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拿起水壶，又给沈宁玉添了点水：
虽然是好消息，但决战未至，胜负难料。玉儿还需放宽心，莫要思虑过甚，伤了身子。
谢君衍看着沈宁玉的脸，眉头微蹙：
我看你近日清减了些。明日让厨房给你炖点安神补气的汤。
庄子里外的事，有我和阿令，还有裴七看着，你少操些心。
听着他这带着命令口吻，却又实实在在是关心的话，沈宁玉心里那点因为战争而起的惶然不安，奇异地被抚平了不少。
雪影也仿佛被这平和的气氛感染，安静地享用着它的肉干。
【这家伙，虽然妖孽又难缠，还总爱逗自己，但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的。】
沈宁玉捧着微温的杯子，小口喝着水，小声嘟囔道：知道了，谢老妈子。
他闻言，非但不恼，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像落满了星子。
谢君衍喜欢看沈宁玉这样，带着点小脾气，却又乖乖听话的样子。
好，听玉儿的。谢君衍从善如流。
雪影吃完肉干，满意地舔了舔喙，跳回窗边，冲沈宁玉叫了两声，似乎在道别，然后展开翅膀，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