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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微光还没完全驱散梧桐里巷子的薄雾，沈宁玉就醒了。
不是被鸡鸣吵醒，也不是被家事烦扰，而是……一种纯粹的、久违的宁静。
她躺在西屋那张硬邦邦但属于自己的竹板床上，听着窗外偶尔响起的推车滚过石板路的轱辘声，远处模糊的叫卖声。
没有娘亲的轻唤，没有二爹锅碗瓢盆的叮当。
只有她自己均匀的呼吸，和透过新糊窗纸的朦胧光线。
沈宁玉惬意地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都透着舒坦。
[不用装乖，不用解释，真好。]
她利落地翻身起床。空间里囤的厚实棉被就是舒服，昨晚睡得格外沉。
简单梳洗，换上最利索的靛蓝色细棉布衣裤，将长发随意挽成个结实的小髻，沈宁玉推开了房门。
清冽的空气带着晨露的湿润扑面而来，小院的天井在熹微晨光中显得格外清爽。
东屋还静悄悄的，沈石显然还在酣睡。
[三哥辛苦一天，让他多睡会儿。]
沈宁玉心情很好，脚步轻快地走向灶房。
灶房小小的，但胜在干净。
她熟练地生火，穿过来一年多，早被逼成了熟练工。
红泥小炉很快燃起温暖的火焰，舔舐着铁锅的底部。
她没动家里带来的糙米。
空间里囤的优质东北大米，颗粒饱满，晶莹剔透。
舀了小半碗，淘洗干净，倒入锅中，注入空间井水。
白粥的清香很快在小院里弥漫开来。
趁着煮粥的功夫，她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了几个还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用干净的粗布裹着保温。
又拿出几个煮好的茶叶蛋，剥好壳放在碗里。
白胖的包子油汪汪的，散发着诱人的肉香，茶叶蛋浸润着酱色的卤汁，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穿越前准备充分真是太明智了！]
沈宁玉看着这顿远超当前时代农家水准的早餐，成就感油然而生。
[谁规定穿越就得天天啃粗粮？生活质量必须保障！]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四溢。
沈宁玉没闲着，走到小院天井中央那片小小的空地上。深吸一口气，摆开了架势。
[八段锦，启动！亲自感受这古代县试，感觉没有个好的身体真心扛不住！]
她心里默念着口令，动作舒缓而流畅地开始练习。
双手托天理三焦，左右开弓似射雕……这套源自现代的健身气功，动作古朴柔和，在青砖铺地的静谧小院里施展开来，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晨光勾勒着她纤细却充满韧劲的身影，呼吸吐纳间，仿佛能涤荡掉所有积压的浊气。
[神清气爽！]
一套打完，微微出汗，感觉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爽。
沈宁玉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点轻松的笑意。
就在这时，东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石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显然是被粥香和动静吵醒了。
他第一眼就看到站在院中收势的沈宁玉，晨光下，她脸上那抹放松甚至有点……活泼的笑意，让沈石猛地一愣。
“六、六妹？”
沈石有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眼前的妹妹，似乎和在家里那个总是安静看书、偶尔带着点疏离倦怠的六妹不太一样了？
眉眼间那股沉静还在，但好像……多了点鲜活气？像蒙尘的明珠擦亮了一角。
“三哥，早。”
沈宁玉转过身，笑容自然，指了指灶房，“粥快好了，我还弄了点包子和鸡蛋，洗漱完就能吃。”
沈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灶房，当看到桌上那白胖诱人的肉包子和色泽诱人的茶叶蛋时，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哪来的？这么早就有卖包子的了？这包子看着……”
也太好了吧！镇上最好的包子铺也蒸不出这么白胖油润的！
“哦，”
沈宁玉面不改色，早就想好了托词，“昨天搬家路上，看到有个挑担子卖早点的老头，手艺看着不错，就多买了些备着当早饭。尝尝，应该还行。”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揭开粥锅，用木勺搅动着浓稠的白粥。
沈石将信将疑，但包子的香味实在太勾人，他咽了咽口水，赶紧去井边打水洗漱。心里还在嘀咕：
[六妹胆子真大，路上随便买的东西也敢吃……不过闻着是真香！]
等沈石洗漱完回来，热腾腾的白粥、大肉包子和茶叶蛋已经摆上了小方桌。
沈宁玉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夹了个包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沈石看着妹妹吃得一脸满足，自己也忍不住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
瞬间，浓郁的肉汁在口中爆开，面皮松软有嚼劲，馅料调得咸淡适中，香而不腻！
这口感……简直绝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茶叶蛋也卤得入味，蛋白q弹，蛋黄绵密。
“唔！好吃！六妹，你眼光真好！”
沈石含糊不清地赞叹，埋头猛吃。关于那点疑虑，瞬间被美食冲到了九霄云外。
[六妹果然厉害，连买早点都比别人会挑！]
沈宁玉看着沈石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暗笑。
[美食之国，也不是吹的！三哥这反应，意料之中。]
两人安静地吃着丰盛的早餐，小院里只有碗筷的轻碰和满足的咀嚼声。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暖融融的。
吃到一半，沈宁玉放下筷子，看向沈石：“三哥，待会儿你跑一趟官学吧。”
“嗯？六妹有啥事？”沈石抬起头，嘴边还沾着点油花。
“给三爹送点早饭去。”
沈宁玉指了指桌上特意留出来的两个大肉包子和两个茶叶蛋，用干净的油纸包好，又拿出一个竹筒，灌满了灵泉水煮的粥。
“官学里的伙食估计也就那样，清汤寡水的。三爹读书辛苦，得吃点好的补补。”
她语气很自然，带着点对长辈的关心。
沈石一听，立刻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三爹肯定高兴！我吃完就去！”
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六妹真孝顺，想得周到。]
沈宁玉心里想的却是：
[三爹是家里顶梁柱，搞好关系很重要。灵泉水养养身体，自己备考，还能多指点我。稳赚不赔。]
沈石很快吃完，抹了抹嘴，小心地拿起油纸包和竹筒：“六妹，那我这就去了？”
“嗯，去吧。路上小心点。”
沈宁玉叮嘱了一句。
沈石刚走到院门口，又停住了，回头有些迟疑地问：
“六妹，那……咱家借王老伯的牛车还在巷子口栓着呢，是不是……也得给人送回去了？一直用着怪不好意思的。”
“哦，对！”
沈宁玉一拍脑门，差点把这茬忘了。
她站起身，走到沈石跟前，从怀里，实则是空间里，摸出二十文铜钱塞到他手里。
“三哥，你给三爹送完饭，就顺道把牛车送回家吧。这二十文钱，给王老伯的车钱，不能让人家白借。”
她顿了顿，“回家你跟家里说，我这里一切都好，让大家都别担心，安心忙春耕，我这边也有你照应着。”
沈石捏着那二十文沉甸甸的铜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连忙说：“六妹，钱你留着用！我身上也有钱！”
“拿着。”
沈宁玉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该花的花，该还的人情要还。
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在这儿开销不大。快去吧，别让三爹的早饭凉了。”
沈石看着妹妹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只好把钱揣进怀里，重重点头：
“哎！我知道了！六妹你放心！”
说完，抱着早饭，快步走出了小院。
院门关上，沈宁玉重新坐回桌边，慢悠悠地喝着碗底最后一点温热的粥。
隔壁院子似乎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大概是邻居被刚才的动静吸引了。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收拾好碗筷，洗净放好。目光落在西屋的书桌上。
[好了，短暂的早餐自由时间结束。该干正事了——府试冲刺，正式开始！]
沈石抱着温热的油纸包和竹筒，脚步轻快地走在通往官学的青石板路上。
清晨的县城已经有了人气，但他心里惦记着六妹的嘱托，走得飞快。
官学的大门已经开了，有早起的学子捧着书在院中踱步诵读。
沈石在门房处说明了来意，是给林松林秀才送东西。
门房认得林松，也认得这个常来送东西的沈家小子，便放他进去了。
林松刚起身不久，正在自己那间狭小的学舍里整理书卷，准备去讲堂。
看到沈石进来，有些意外：“老三？你怎么这么早来了？玉姐儿有事？”
“三爹！”沈石笑着把油纸包和竹筒递过去，“六妹让我给您送早饭！说官学伙食清苦，让您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林松疑惑地接过，一入手就感觉到包子的温热和沉甸甸的分量。
他打开油纸一角，浓郁诱人的肉香瞬间飘散出来，旁边埋头苦读的两个同舍学子都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两个白胖的大肉包子和油光水亮的茶叶蛋，在这清冷的学舍里显得格外“豪横”。
“这……”林松愣住了，“玉姐儿哪弄来的？这么早？”
“六妹说昨天路上碰到个手艺好的早点摊子买的！”
沈石憨厚地回答，“您快趁热吃！六妹还灌了热粥，说让您暖暖身子！”
林松看着手中这远超寻常的丰盛早餐，再看看沈石真诚朴实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这孩子……有心了。]
他奔波半生，尝尽冷暖，此刻竟被女儿这看似简单却无比熨帖的关怀击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仿佛看到了女儿平静面容下那颗细致的心。
“好，好，替我谢谢玉姐儿。”
林松声音有些微哑，小心地将早饭收好，“她那边安顿得如何？可还习惯？”
“好着呢三爹！”
沈石连忙说，“院子干干净净，六妹看着精神头可足了！您放心！有我看着呢！”
“嗯，那就好。”
林松点点头，嘱咐了几句让沈宁玉安心读书的话，便让沈石回去了。
看着沈石离开的背影，林松低头看着手中温热的早饭，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孩子，离了家，倒像是舒展开了些……]
沈石出了官学，直奔巷口栓牛车的地方。解开缰绳，他小心地赶着牛车出了城，踏上回大青村的土路。
老牛慢悠悠地走着，沈石坐在车辕上，怀里揣着银钱，心里盘算着六妹的交代。
回到村里，先把牛车稳稳当当地送到了王老伯家。
王老伯正在院里编筐，看到牛车回来，乐呵呵地：“石头回来啦？玉姐儿在县城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王老伯！”沈石跳下车，掏出二十文钱塞到王老伯手里，“六妹特意交代的，谢谢您借车，这是车钱，您收好！”
“哎呀！这可使不得！”
王老伯连连摆手，“乡里乡亲的，帮个忙哪能收钱！快拿回去！”
“您一定得收下！”
沈石态度坚决，“六妹说了，人情归人情，该给的不能少。您不收，我回去没法交代！”
他力气大，硬是把钱塞进了王老伯粗糙的手掌里。
王老伯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嘴里不住地夸沈宁玉懂事明理：“玉姐儿真是……读书明理啊！好孩子！好孩子！”
离开王老伯家，沈石径直回了自己家。刚进院门，就被在院子里喂鸡的孙河看见了。
“老三？你怎么回来了？玉姐儿呢？”
孙河放下鸡食盆，一脸紧张地迎上来。
听到动静，沈秀、赵大川也从屋里出来了，连在屋后收拾工具的沈林他们也跑了过来，一家人围着沈石。
“爹，娘，大爹，大哥，二哥，四弟、五弟！”
沈石赶紧说，“六妹让我送牛车回来，还给王老伯二十文车钱了。”
他说着，把怀里剩下的那包铜钱掏了出来，递给沈秀，“这是咱们在县城的花销剩下的银钱。娘，您收着吧。”
一家人看着沈石手里明显还有不少铜钱的钱包，都愣住了。
“玉姐儿……还给了你钱管着？”
沈秀看着那钱包，没有立刻接，反而更担心了，“这，她自己才刚去，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
“老三，玉姐儿看着气色咋样？住的地方行不行？吃得饱不？”赵大川更关心这个。
“好着呢爹！”
沈石连忙回答，“六妹看着可精神了！比在家还……还活泼点？早上还起来在院子里打拳呢！
早饭也是六妹做的，白米粥，还有大肉包子！可香了！比咱家过年吃的还好！”
“大肉包子？”孙河惊讶地张大了嘴，“她哪来的钱买肉包子？”
沈秀听着，又看看沈石手里那包钱，叹了口气，把钱推回给沈石：
“老三，这钱你拿着。既然给你管着在县城用的，你就好好拿着，该花就花，别委屈了玉姐儿！
现在不缺钱！家里盘炕的工钱、还有县衙给稻种的钱都够用！
你在那边，照顾好玉姐儿是正经！她读书费脑子，该吃好点就吃好点，别省着！不够了……再捎信回来！”
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
“对！拿着！”赵大川也点头，“照顾好六妹！钱不够家里有！”
“知道了，大爹，娘！”
沈石见爹娘坚决不收，只好把钱重新揣回怀里，只觉得这钱的分量更重了，是沉甸甸的信任和责任。
[爹娘这是把照顾六妹的重担交给我了！我一定得办好！]
沈石在家匆匆吃了午饭，又带上沈秀硬塞给他的一小坛咸菜和几个煮鸡蛋，在家人千叮万嘱中，再次踏上了返回县城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