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遗梦归 第41章 物是人非（上）

蜀中山林，一处隐秘的水潭之中，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像是沸腾起来一般，与之相伴的则是一道刺目的白光。

白光渐熄，一名书生打扮的少年郎竟是突兀悬浮于水潭之上。

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蜀中山林特有的气息，陈临渊知晓自己终于重新回到了自己所属的那方世界。

抬头看看天空，正午的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叶稀疏的洒落在大地上，陈临渊四下查看一番并未发现伊言他们的踪迹。

“也不知道白猫淼淼有没有回营地与伊言汇合。”

陈临渊喃喃着，动作确实极快迅速朝着记忆中营地所在的位置行去，经过了幻境中与巴蛇部族朝夕相处的百年时光，此刻在山林之中穿梭陈临渊只感觉无比自在。

不一会的功夫，陈临渊便顺着记忆回到了当初扎营的位置，望着眼前熟悉的苍劲巨松，不知怎的陈临渊感觉它似乎比上次见时要更加粗大了几分。

营地的位置此刻已经空无一物，并未见到伊言与白猫淼淼的身影。

疑惑之中的陈临渊对着四周呼唤了一阵，山林之中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回荡，这时陈临渊才突然想到了什么。

当初在东市天工坊中，自己与墨一不过在灵蛇灵魂的指引下于梦中短暂了经历了一番，等醒觉过来后便发现已经过去三天三夜。

此次自己进入巴蛇幻境之中，虽是只过了一夜但想必在现实之中已经过去了数日，伊言等人应该是在水潭处未能等到自己便离开原地去周围寻找线索了。

想到了这里陈临渊也是放下了找寻的念头转身向着师门所在的方向走去。

上次离开时师门山门所在的位置尽是一片山林，当时并未来得及仔细寻找，如今解决完蛇骨异变之后倒是有了空闲，陈临渊倒要看看其中到底是何缘由。

营地距离山门本就不远，很快陈临渊便站立在山门所在的位置。

正是正午时分，山中笼罩的迷雾已经消散了大半，陈临渊望着眼前依旧茂密的山林陷入了沉思。

晋升【修撰】境带来的洞察力让陈临渊一眼便看出眼前这片山林并非幻术之类，而且其中很多树木从树龄来看并不比营地处那棵苍劲巨松小多少。

可是陈临渊明明清楚地记得，眼前的位置绝对是自己师门所在。

既然看不出端倪那便在这里试试晋升获得的力量，一念及此陈临渊唤出体内文心，只见那太极图在眼前具现随即随着陈临渊的指引缓缓悬浮于空中。

一道夹杂着一丝时光之力的光幕将下方的山林笼罩，陈临渊此时尽力操纵着太极图扩大笼罩的范围，一番努力之下这才将范围扩大到十余丈。

陈临渊此刻体内力量一阵流转，与上空悬浮的太极图之间隐隐呼应，却见下方被光华笼罩住的那部分山林之中此刻竟是异变突生。

只见光华笼罩住的那部分山林之中，经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现实之中剥离开来，而后在太极图中那一丝时光之力的作用下，岁月仿佛倒转一般。

水滴从地面缓缓向上悬浮回到叶片之上，随后又逐渐化作水汽逸散在天地之中，地面上的枯黄的落叶先是逐渐变绿，随后也诡异的向上漂浮逐渐回到了枝干之上。

在太极图笼罩下的这片空间内，时光仿佛倒转一般。

陈临渊此刻双目紧紧注视着眼前的景象，生怕错过什么细节，然而眼前的画面中尽是山林之中树木枯荣，一丝与师门山门相关的场景都不曾浮现。

终于，陈临渊体内积蓄的力量即将耗尽，还是未能找到任何线索，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彻底接受师门消失的事实。

方才施展的正是突破【修撰】境后获得的“史脉溯影”的能力，这份能力可以将曾经经历的场景在有限的范围内投射出来，同时也可以反向运用将眼前的场景短暂的回溯。

当然这种回溯只是单纯的投影，并非真正的时光倒流，否则也不可能是陈临渊此时一个刚入门的小说家可以施展的。

如今陈临渊的力量，按照自己的估算能够回溯数月便已经是极限，算算日子正好是当初自己离开师门初遇赵铁山的时间。

可是眼前的投影之中没有任何线索，陈临渊此时也只好作罢。

如今小说家师门之中只有陈临渊师徒二人存在，经过了一番尝试仍然无法窥破其中奥秘，想来是自己师尊不愿让自己重回山门。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开始属于自己的旅途吧。

心中作出决定陈临渊当即收敛心神，在原先师门所在的位置附近寻了一块石板动用文心的力量在其上刻印上向师尊报平安的话语后便转身下山去了。

就在陈临渊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下山的石路后许久，这片将原先山门占据的山林之中传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

重新漫步在山林之中，陈临渊只感到一阵恍惚，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不禁回想起了初次下山时的场景。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离开师门数月有余了，这一路上的种种经历哪怕同师门中诸多前辈留下的故事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

“说起来，有阵子没有提笔记录了。”

想到这里陈临渊竟是当场找寻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山石就地坐了下来，如今自己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就算在蜀中深山之中的也无惧那些野兽。

熟练的提笔研墨，陈临渊当即就在书本上书写起来，上次记录还是在长安之时，回想起自离开长安前往蜀中调查所遇到的种种场景，手中的毛笔飞舞将那一幕幕纷纷在纸上浮现而出。

其中有关于白蛇小白施展“转灵秘法”救治赵铁山的一幕，有在山林幽潭中无意间救起白猫淼淼的一幕，篇幅最长的当然要数在巴蛇幻境之中那精彩万分的百年一梦。

最终到写到师门山门消失无踪后，陈临渊终于停下了笔。

想到刚才心中的感慨，陈临渊在最终加了一句：

“遥想当初离开师门之时，我还是孤身一人面对这个世界，而如今这世上已经多了许多挂念我的人。”

合上书页，陈临渊即将重新启程，去探寻这世间更多的精彩。

……

循着记忆的脚步在山林之中行走，不知不觉间陈临渊已然来到了赵铁山的住所，望着眼前熟悉的木屋，陈临渊心中却隐隐察觉一丝异样。

明明离开不久，可眼前赵铁山的木屋似乎显得比先前陈旧了许多。

怀着疑惑陈临渊熟练的推开院门向内走去，布局陈设还与上次离开时一般，可是眼前的一切事物都给陈临渊一种陌生的感觉。

看着眼前关闭的房门，就当陈临渊准备伸手扣门之时，一道略显沙哑的粗犷声音从身后传来。

“来者何人，不知来我这山中小屋所为何事？”

声音带着几分警惕，陈临渊有些诧异的转过身去，却见来人是一个身着兽皮褂子的粗犷汉子，面颊左侧有着一道深深的疤痕，仔细看去眉眼间竟与赵铁山有几分相像。

陈临渊不确定的轻声唤道：“你可是赵铁山赵大哥？”

那汉子闻言一愣，双目之中的警惕却没有散去，右手仍然搭在腰间的刀柄之上，追问道：“某正是赵铁山，阁下究竟是何人？”

“赵大哥，我是陈临渊啊，你不记得我了么？”

陈临渊感觉眼前的赵铁山令自己有些陌生，印象中的赵铁山是一个粗犷好客的汉子，莫说是熟人就算是陌生人前来恐怕也不会是这般警惕的状态。

心中一动，莫非是小白当初施展的转灵秘法出了什么纰漏？一念及此陈临渊当即就要运转文心去观察一番。

可陈临渊怎么也没料到的是，对方当听闻自己的名字之后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倒是冷笑一声，尤其当感受到自己运转体内力量的时候更是直接抽出刀来。

“想不到你们调查的倒是仔细，连临渊兄弟的事都查到了。呵呵，临渊兄弟失踪已久，你根本不可能是他！”言罢长刀指向陈临渊的面门作势欲劈，“快收起你的力量，否则我就出手了。”

陈临渊不知道为何数日未见的赵铁山性情变成如此，但是听闻对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于是咬了咬牙便直接将古字“灵”凝聚了出来。

“且慢动手！赵大哥你看这古字，除了我天底下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施展了。”

见陈临渊并未散去力量，赵铁山的刀本来已经准备迎面劈下，可当看到古字的那一刻，手中的刀径直掉落在地，一双大手将陈临渊紧紧抱住，像是不信一般仔细检查一番。

“临渊兄弟，你这次失踪太久，我本以为你已经遭遇了不测，如今看到你没事可算是放下了心。”

收起地上的刀，赵铁山招呼着陈临渊回到屋中，随即端上一杯热茶。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问道：

“临渊兄弟，你可知道你这次失踪了多久么？”

抿了口热茶，陈临渊感觉整个身子暖暖的，他不明白为何对方会这么问他，按照先前东市天工坊中梦境的经验心中推算一番后答道：“这次有了些奇遇，恐怕消失了有月余吧。”

赵铁山闻言苦笑的摇了摇头，面色复杂的看着陈临渊，久久才吐出一句话：

“你这次失踪了足足百年。”

“什么？！赵大哥你说什么？！”

茶杯摔落在地的声音传来，陈临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明明进入其中不过在山中度过了一夜罢了，幻境之中的时光对于山谷之中的现实而言不过是顷刻的功夫，就算本体进入其中时间比例略有变化，可最多也就是数月光景，怎么会是百年？

陈临渊惊疑不定的望向赵铁山，可对方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此时陈临渊才回想起在离开山谷之中时，巴蛇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但愿百年沧桑，也不会磨灭你故人的模样。”

原来巴蛇送自己回来的时候便知晓了这些，而自己当初还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担心自己受到那百年梦境的影响，原来所谓百年沧桑指的并非自己，而是眼前的故人。

强压下心中的惊疑，陈临渊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赵铁山，若此方世界真的已经过去百年，那对方绝不应该还是如此年轻的模样。

像是猜到了陈临渊心中所想，赵铁山也不再隐藏，一股无比磅礴的气势从眼前这个壮汉身上释放而出，哪里还有当初粗犷猎户的模样。

这分明就与梦境之中那些人族的【巫】一般，虽然气息远远不及，但是给人感觉却是无比接近。

仔细观察之下，其中更是能看到一条白蛇的身影若隐若现。

“当初最后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发生着某种变化，你刚离开不久某天夜晚我就感觉到体内凭空多出一股力量，你知道的我本就是一山野中人哪里懂得那些所谓的修炼之法，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教我如何使用体内的力量。”说到这里赵铁山神色复杂的看了陈临渊一眼。

“临渊兄弟，你瞒的我好苦啊。”

陈临渊知道赵铁山此时说的正是当初小白的事，无奈苦笑：“并非我不愿言明，而是答应了小白保守秘密。”

想到赵铁山先前所说的，莫非小白蛇如今已经恢复了意识？

“赵大哥，方才说脑海中的声音，莫非小白她已经恢复了意识？”

却见赵铁山摇了摇头：“我已经想起了关于小白的一切，而且也偶然能听到她的声音，可是不管我怎么尝试始终无法将她呼唤出来。”

“先不说这些，临渊兄弟你快讲讲你失踪这么久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陈临渊当即将自己机缘巧合进入另一方世界的山谷之中，与那无比精彩的百年梦境中所见到的种种奇闻轶事一同讲给赵铁山，如此惊奇的惊历饶是多了百年阅历的赵铁山也是连连惊叹。

听陈临渊讲到山谷之中的巴蛇正是小白蛇的先祖，赵铁山连忙追问道；“听你说那巴蛇乃是如神明般的【妖】，不知道祂有没有办法解决小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