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遗梦归 第39章 百年一梦（后记）

此刻心情烦躁的小白蛇突然灵光一闪，它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当即动手操作起来。

只见它将灵识探入光团之内，本来就不甚稳定的内部力量瞬间如同沸水一般剧烈的蒸腾起来，其中那属于渊的【巫】的部分本源在触及灵识的瞬间小白蛇只感觉灵魂遭受重击，嘴角不禁漏出一丝鲜红。

但是区区重创又哪里能够阻挡小白蛇，只见它忍受着不断传递而来的剧痛将那一丝触及到的【巫】的本源生生从中剥离出来。

迅速将那丝本源放置在专门盛放的容器之中后，迅速将灵识包裹住光团仔细感受着其内部细微的变化。

“既然升华后的灵力已经可以与渊的【巫】之本源融合，那说明我的思路没有错！既然如今已经没有了力量本质上的限制，那我就从量上入手。”

心中如此想着，小白蛇一边感受光团内部的融合程度，一边不断地属于【巫】的部分本源从中剥离，尽管整个过程无比痛苦可是小白蛇的眼中竟浮现出一抹喜色。

果然如它所想，已经完成多次升华的灵力此时在于【巫】的本源融合之时两者之间已经不会产生质的排斥，短时间内已经来不及再去寻找进一步升华的方法，那它便要看看若想为一份【巫】之本源传递能量需要多少份灵力。

在不断地尝试之下，小白蛇眼前的光团终于彻底稳定下来，只见其内部的两股力量如今已经相互交融，强大的力量在两者之间迅速的传递着。

然而，当它心中默默计算两者之间此刻的比例之后，只感觉心底一片冰凉。

眼前的光团之中属于小白蛇的灵力就接近自身十分之一，而其中属于【巫】的本源已经被剔除的百不存一，这还只是渊随手剥离出来的一股本源而已。

试验虽然成功了，但是这结果却令小白蛇无比绝望。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小白蛇的目光穿过闭关的洞窟向外望去，那正是祭坛所在的方向。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里生出……

……

数日之后。

今天巴蛇部族所在的山谷之中格外安静，所有族人都在自己的居所之中安静的等待着，山谷之中往日里的欢声笑语尽数被沉默替代。

因为今天，便是巴蛇部族族长巴寿元走向尽头的日子……

祖灵祭坛之中，只有巴和渊在场。一向温柔随和的巴初次向自己的族人们下达了禁止观礼的命令，祂只想独自走完这最后的路。

二人就静静站在祭坛前等待着，此时巴身上渐渐开始向四周释放着强大的威压，这是肉身已经无法控制住体内的征兆，留给祂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渊释放着自己的力量将逸散的威压压制在祖灵之地内的范围内，许久之后，巴望向已经显得有些吃力的渊，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遗憾的叹息道：

“不等了，我们开始吧。”

虽然无法见到小白蛇最后一面，不过这样也好，若对方真的在现场恐怕对它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心中如此想着，巴起身跃至巨蛇颅骨之上盘膝坐下。

身周逸散的威压在这一刻尽数被巴吸纳回体内，再强大意志的控制下祂身上的力量正在节节攀升，原本已经花白的头发竟从根部开始逐渐变黑。

此刻的巴仿佛重新变回了经历掠夺者部族首领一战中那个以一敌六不落下风的强大存在，不，在渊看来此刻的巴身上的气息比当时巅峰的时候更胜一筹。

寿元耗尽之时，是每一名【巫】整个人生中最巅峰的时候，如星空之中划过的流星一般，短暂却无比璀璨。

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已经攀升到极致，巴伸出手掌轻轻的按在巨蛇颅骨之上，眼前的一幕让渊心头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带领巨蛇一族去山林外围接族人时一样。

无比磅礴的天地之力向巴的体内涌来，随即又缓缓向着巨蛇的骨骼传递，随后迅速蔓延至整个祭坛，顷刻间巴竟仿佛与整个祖灵祭坛融为一体。

本就具备自主吸纳天地之力的祖灵祭坛在巴强悍的力量加持之下竟在形成一个漩涡，山谷附近百里范围的天地之力都被其吸引源源不断的涌入其中。

祖灵祭坛之上光华闪动，站在近前的渊看的清楚，这些光华都是巴自身所拥有的天地之灵，在巴和周遭百里天地之力的合力加持之下，祖灵祭坛的气息逐渐攀升隐约间在祭坛之上竟是浮现出一道虚影——那正是巴的身影。

随着时间的流逝，巴的虚影不断凝实仿若实体，直至虚影之上已经可以清晰看出巴的五官之时，巴身上的气息终于开始消散。

消散的速度并不快，仿佛是天地特意赐下的恩泽，想要让这个将自己一生都奉献给自己部族的男人能再多看一眼这世间。

此刻山谷之中，不少族人仿佛感应到了一般再也无法坚持沉默，随着第一道哭声响起瞬间整个山谷之中都被无尽的悲伤氛围填满。

就在此时，山谷中最初划分给蛇族的某处，一道白色身影腾空而起，如同闪电一般径直向着祖灵之地中激射而去。

那道闪电速度极快仅是瞬间便狠狠地撞击在渊施展本源力量所布置的屏障之上，只是片刻的停顿屏障瞬间被击破，随后去势不减向着祭坛上力量已经跌落至谷地的巴身上撞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连渊都未能想到，来不及阻止便看到那道白色闪电已经露出真容。

那正是闭关多日的小白蛇！

看着突然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小白蛇，巴先是一愣，随后爽朗的笑道：“哈哈哈哈，小丫头！总算在临走前可以见到你最后一面！以后部族就交给你们啦！”

小白蛇眼角噙着泪光，嘴角微动，一道娇弱的女声传入两人耳中。

“我不会让你死的！”

耳中？巴和渊瞬间反应过来，巨蛇一族的心灵天赋让小白蛇早就具备通过心声与人交流的能力，如今竟然口吐人言，莫非？

巴内心激动的动用体内所剩无几的本源去感知此刻盘踞在周身的小白蛇，随即面色大变，愤怒的吼声在山谷之中回荡。

“你这丫头！谁给你的胆子！你怎么敢！”

祂仅存的力量分明感应到小白蛇此刻体内翻涌着的能量无比狂暴，根本不似【巫】【妖】一级的天地之力一般温和，这分明是动用了某种代价极大的秘法！

小白蛇对于巴的怒吼置若罔闻，噙着泪花的蛇眸紧紧盯着巴的双眼，口中还是重复着方才的那句话。

“我不会让你死的！”

随即小白蛇整个身躯骤然虚化，洁白的蛇躯之上闪烁着星辰般的流光，在巴和渊都不及反应的瞬间径直冲入巴的体内。

“快停下来！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我不管！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巴的身体此时变得极不稳定，周身的气息时高时低，无数流光在祂体内闪烁不定。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渊，只感觉内心深处突然被一道光芒照亮，原本心中迷雾笼罩着的角落瞬间被光芒驱散。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这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我记起来了，我的名字叫做陈临渊！”

记忆虽然已经尽数恢复，但是此刻他的身体依旧是巴蛇部落的【巫】，重新获得【校书】境解析能力的他瞬间便看出眼前极其危急的情形。

小白蛇心知自己无法在巴寿元耗尽之前凝聚出足够数量的升华灵力，于是便强行将属于渊的【巫】之本源纳入体内，经过研究它已经清楚何种比例可以在狂暴的极限让自己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为了避免被巴和渊阻止，特意选择了巴完成仪式力量跌落至底谷的瞬间，如今它准备将自身所有力量献祭施展尚不成熟的法门强行延续巴的寿命。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陈临渊此刻怎会看不出，此时小白蛇施展的法术正是之前小白对赵铁山施展的“转灵秘术”，可是如今小白的状态并不稳定，如今的“转灵秘术”也不甚成熟，这样下去恐怕非但无法为巴延续生命，恐怕连自己也要一同殒命。

没有丝毫迟疑，陈临渊将已经与自身本命古字融为一体的蛇鳞剥离开来径直射入巴体内准备施展秘法的小白蛇体内，白色蛇鳞中属于巴蛇的本命妖力此刻瞬间将小白蛇体内狂暴的混合灵力镇压下来。

小白蛇本就天赋异禀，如今感应到体内属于未来自己的本命妖力，仅是瞬间它便勘破了血脉之中的桎梏。

下一瞬周遭本来已经被祖灵祭坛吸收殆尽的天地之力瞬间凭空生成，化作七彩洪流涌入附身于巴的小白蛇体内，巴蛇部落终于诞生了属于他们的第一位【妖】。

感受着体内磅礴的【妖】之本源，再加上体内那突兀出现的白色鳞片，小白蛇顷刻间便领悟出未来无数岁月后的自己创造而出的完善的“白蛇渡灵”。

秘法施展之下，无尽的【妖】之本源将巴原本生机散尽的躯体瞬间填满，分明是异种的能量此刻却并未影响巴身体的吸收。

在这一刻无论是巴还是小白蛇都感应到了彼此之间凭空生出了一种奇妙的联系，巴感知到此时自己这具身躯的寿元仿佛在这个过程中被无限的顺延。

此时的一人一蛇成为了此方天地间前所未有的【巫】【妖】同源。

小白蛇的虚影缓缓从巴的体内脱离，在空中化为实体，此刻的祂心中满是庆幸与感激，祂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的渊赋予的。

巴的身体此刻也在秘术的作用下逐渐恢复巅峰，祂的肩膀上凭空生成一道蛇形的图腾，那正是小白蛇的样子。

巴面色复杂的看着陈临渊开口道：“可是这么做，你的试炼呢？”

果然，巴早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此刻回想起来恐怕先前制止自己与祂一同搭建祖灵祭坛就是因为如此。巴果真是个温柔可靠的族长，哪怕早已看出自己的身份并非属于巴蛇部族，可仍然选择成全自己。

陈临渊此刻心中生出一丝明悟，恐怕此番的试炼的终点，当巴献祭完自身的一切之后，自己自然就能从祖灵祭坛上找寻到属于巴的印记。

可那又如何？陈临渊咧嘴笑道：“我可是巴蛇部族的渊啊！”

陈临渊爽朗的笑着，那笑声竟与巴有几分相似。

下一刻陈临渊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某种力量向虚空之中拖拽而去，看着飞速远去的身影，看着那生活百年的山谷，陈临渊满足的闭上了双眼，此时的他心中没有一丝遗憾。

……

睁开双眼，身周的仍然是蛇骨环绕着的祭坛，幽潭之中的星辰依旧。

握了握双手，梦境中属于渊那无比磅礴的【巫】的力量此时已经消失无踪，陈临渊知道自己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时空。

巴蛇那庞大的身躯仍旧盘绕在蛇骨柱上，只不过此刻的祂看向陈临渊的眼中满是温柔。

“感谢你，小说家。谢谢你给予我一个完美的梦境。”

声音是从耳中响起，这是巴蛇首次开口讲话，声音与记忆中小白蛇有几分相似，不过其中却多了许多岁月的风霜与无尽的哀愁。

听到巴蛇的声音，陈临渊拱手行礼却没有多言，在他心中这段经历同样是一段完美的甜美梦境。

回味着梦境中的诸般经历，已然化形阴阳鱼的文心不受控制的具现出来，此刻看着眼前缓慢旋转的阴阳鱼，看着其中若隐若现的古字“灵”“食”，一丝明悟涌上心头。

此时再看向眼前熟悉的古字，心中竟生出了许多新的感悟。

本就参悟自小白的古字“灵”，陈临渊脑海之中浮现出的却是梦境遭遇的诸多凶兽，它们天生便具备着天地赐予的无上伟力，回想起小白蛇为了巴苦心钻研出的诸多秘法，陈临渊只感觉眼前的古字“灵”仿佛也变得更加灵动了几分。

而目光投向古字“食”，陈临渊此刻眼前出现的不只是在桌案前将无数食材烹饪出美味佳肴的伊言，此时古字中多出了一道身影，那是将狩猎得来的猎物分享给族内人族与蛇族的巴的身影，此刻的古字“食”之中，不止蕴含着人通过自然所获汲取养分，它还蕴含着万物滋养彼此、共生共存的纽带。

梦境中的百年光阴虽然没有办法让陈临渊将【巫】【妖】作为古字具现出来，因为那是不存于现世的虚无的力量，可是那段时光却牢牢的烙印在了陈临渊的灵魂深处。

此刻阴阳鱼不再是黑白分明围绕旋转的模样，古字“灵”“食”此时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原本属于对方色彩之中，黑鱼白目、白鱼黑目彼此之间相互依存，隐约间还能从中看到不时闪现的梦境中的画面。

那是巴蛇部族山谷之中本为异族的新生族人一同嬉戏玩闹的和谐景象。

在这一刻陈临渊心中终于明白所谓“史脉溯影”之中潜藏的含义，即使这段历史属于那一方并不存在的时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