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遗梦归 第14章 长安日常（四）

耳边熟悉的声音传来，陈临渊循声望去眼前一对祖孙正在伊言食铺旁站定，搀扶着老妇人的少年正是方才被他放走的少年。

陈临渊心念一动倒也没有拆穿，装作不认识的走向灶台后忙碌的伊言身旁，将机关食盒轻轻放下，同伊言讲了讲关于天工坊诸位师兄提出的建议。

伊言认真将陈临渊传达的建议记录下来后才转身继续招待剩下的几桌客人。

陈临渊并未理会那少年，自顾自的坐在食铺一旁翻动着伊言记录食谱的笔记，伊言确实是个痴人，短短半月功夫书册就被密密麻麻的小字填满。

不单是来自陈临渊、天工坊的建议，就连每日遇到的客人提出的建议伊言都会认真记录其中。

然后还针对每一条建议反复调整配方，连同后续改进后的评价都特意标注出来。

陈临渊突然发觉，自从离开蜀地之后他所熟识的人似乎都是这般性子，无论钟情厨道的伊言，还是痴迷于机关一道的天工坊师兄。

这般想着，陈临渊似乎有些触动，或许针对龙脉的观测更多只是天工坊一脉对于陌生事物的研究罢了。

虽然心里清楚，与皇室相关那便不可能仅为研究之用，但是不知怎的陈临渊对于方才墨一提出的请求，心中的排斥莫名的少了几分。

搀扶着老妇人的少年见陈临渊并未拆穿他放心了几分，陪着老人买完伊言摊位上的酥饼后望了眼陈临渊后便转身离开了。

“怎么？那个小鬼头你认识？”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的伊言来到陈临渊身旁问道，方才少年惊呼的声音自然瞒不过他的耳朵。

陈临渊笑了笑将方才的遭遇同伊言简单说起，说到少年抱头求饶的时候两人皆有些忍俊不禁。

“这小鬼头好像是被那位妇人捡来养大的，后来妇人年老体衰活动困难，便由小鬼头来照顾。前些日子他带着妇人在附近闲逛时偶然来到铺里，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常客。”

伊言将少年的故事讲给陈临渊，和陈临渊一样，他也没有因为听闻少年是个贼人就有何偏见，毕竟战乱刚刚平息不久，每个人有他自己的生存之道。

回到古宅后，陈临渊独自来到屋顶坐下，望着不远处的太极宫和长安夜景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在山中修习的那段岁月里，师尊一直在告诉他，小说家的传承需要由每一代传人自己去经历去谱写，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

但是不知为何，回忆起出山至今的这段日子，陈临渊隐隐感到仿佛什么东西在推着他一般。那种感觉仿佛自己并非故事的亲历者，而是存在于某个故事中一般。

他感觉自己的诸般经历与奇遇好像都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一般，这种感觉从进入长安城后感觉尤为明显。

陈临渊其实很享受出山之后的这段时光，他见识了很多书本上提到的和完全陌生的人、事、物，陈临渊非常享受这种对未知探索的过程。

所以哪怕这段经历是背后有人推动促成的又有何妨？这又何尝不是属于自己的特殊经历呢？

想通了这一点，陈临渊回到书房打坐修习，伊言早已等候多时。

伊言现在已经找到规律，对于陈临渊古字“食”来说，比起主动施展在修习打坐时自动显现的古字更便于他参悟其中真意。

将这个发现也与陈临渊探讨过，大概是因为无意识浮现的古字更接近其力量来源的本源，比起主动施展此时的古字存在更多源于本源的意境。

不仅如此，在过去的半月时光中，伊言不仅对于“食”字的参悟受益颇多，就连十分陌生的“灵”字也给予他不少启发。

起初只是出于好奇去观察，后来慢慢的从古字“灵”中隐约看到了不少先祖伊尹传承中有关医道的知识，伊言也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索性同时参悟两个古字，时间一长还真的给他打开了一扇不一样的大门。

陈临渊写出古字“灵”时，是因为亲眼看到白蛇汲取洞穴冰晶中蕴含的灵力才有所感悟，其中灵力本源在陈临渊的理解中是源自天地本身，后来“灵”“食”之所以能产生共鸣也正是因为如此。

没有同样经历的伊言自然是无法凭空领悟出灵力这种本不存于世俗的奇异力量，但是同时参悟“灵”“食”时，先祖传承突然出现在脑海，许多先前觉得晦涩难懂的医书医理变得清晰明了，甚至轻易的将之融入到自己擅长的厨艺一道中。

是的，这在小说家无数年传承中从未出现过的情况，非小说家门人在并未掌握文心的情况下，通过参悟古字使之发生了共鸣。

而伊言并未意识到眼下发生的事有多么特殊，只道是与先前从“食”字中领悟到食谱是同样的原理。

伊言共鸣参悟到的是生于天地间的诸多食材均为天地精气所化，通过厨艺一道将其转化为能够被身体吸收的水谷精微，这种医食同源的原理与先祖的部分传承相吻合，相互印证之下竟是让伊言的厨艺有了不小的变化。

大约是因为古字“灵”本质来源非凡，伊言通过共鸣所得诞生出了某种类似灵力却又明显不同的力量。

而这一切无论是陈临渊还是伊言都没有发现，整个古宅亲眼目睹其中变化的只有柳姨，不过这些先按下不表。

……

翌日清晨，结束修习的陈临渊与伊言开始他们长安的日常。

走向食铺的路上，陈临渊突然发现伊言有些变化，好奇的询问道：“伊言兄最近怎么感觉精神比之前要好了许多？莫不是你也掌握了什么修习吐纳的法门？”

伊言一脸疑惑的看向陈临渊答道：“并没有啊，我每日钻研厨艺一道都嫌不够，哪里有功夫去研究劳什子修习吐纳？”

“那为何现在参悟古字一整晚，你竟是没有丝毫疲惫的模样？先前在陈仓市集若是连着参悟几日你必然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自打进入长安城你从未休息过，身体可有感觉得什么异常？”

伊言想了想，随即活动一番筋骨非但没有感觉疲惫反倒是充满了力气。

其实这便是伊言参悟医食同源的收获了，陈临渊被灵气滋养强健体魄，伊言则被类似的精微物质滋补着身体。

而且不只是伊言自身，连近些日子常来食铺的客人都会受到类似的滋养，这也是为何少年每日总要推着老妇人前来买些吃食，他只道是伊言的酥饼美味可口妇人十分喜欢，却不知这几日妇人的身体无形中被精微物质调养下已经消除不少暗疾。

搞不清楚发生何事，两人也暂不纠结，只道是长安城乃真龙盘踞之地怕是有些特殊之处。

惯例拿走新出锅的吃食后，陈临渊告别伊言向天工坊走去，昨晚想通之后已经决定答应墨一的请求，无论之后会发生何事，至少眼前先满足天工坊的诸位师兄对于机关一道的痴迷再说。

推开天工坊紧闭的大门，陈临渊却惊奇的发觉，今日的天工坊有些不同。

“遮天隐”并未开启，除了墨一在内的天工坊的诸位师兄，还有几个猎户打扮的行商扛着一个麻布盖着的巨大笼子。

陈临渊进入后正巧碰到猎户掀开麻布的一刻，其中出现之物惊得陈临渊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