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革命：从流放之地开始 第10章 硫磺与蓝图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境的寒风中摇曳，却顽强不熄。自那日窝棚密谈后，陈默与王铁柱便投入了一种外人难以察觉的紧张筹备之中。

收集硝土的行动在王铁柱的精心安排下，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几个被他认为口风紧、手脚利落的流人，在日常拾柴、清理营地的掩护下，将刮取自墙角、老厕、牲口棚边缘的灰白色硝土，小心地用破布或树叶包好，混在柴薪中带回，秘密汇集到王铁柱负责的工建队区域。陈默则利用有限的器皿，在夜深人静时，开始尝试小批量的硝石提纯。过程缓慢而繁琐，需要耐心和细致，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但每一次看到陶罐边缘析出那略显粗糙的白色硝霜，陈默心中的把握便增加一分。

柳木炭的烧制也提上了日程。王铁柱以需要特定木炭修补工具、增加硬度为由，带着绝对信得过的人在营地外围一个隐蔽的洼地里，垒起了一个小炭窑，专门砍伐柳树进行闷烧。烟气混在日常的炊烟中，并不显眼。

然而，最关键的一环——硫磺，却始终没有着落。陈默甚至根据原主模糊的记忆和王铁柱有限的见闻，绘制了硫磺可能伴生的地质特征（如温泉、火山区域），但黑山流放营周边，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希望似乎只能寄托于渺茫的运气，寄托于那不知何时才会路过的行商。这种不确定性，让陈默心中时常蒙上一层阴影。没有硫磺，所谓的“神火”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和焦急的等待中，又过去了几日。北坡的防御工事在王铁柱的主持下愈发完善，赵虎的护卫队也利用缴获的兵甲进行了初步的操练，士气可用。但陈默清楚，这一切在绝对的数量和武力优势面前，依然脆弱。

转机发生在一个飘着细雪的午后。

一名被派往营地外围较远处设置警戒暗哨的护卫队员，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带来了一个让陈默心头一跳的消息：东北方向的山道上，发现了一支小型商队，大约五六匹驮马，七八个人，正朝着流放营的方向缓慢行来。

商队！

陈默立刻下令，加强警戒，但不必表现出敌意。同时，他让王铁柱和赵虎做好准备，自己则亲自来到营地入口处等候。张老三也被吩咐整理一下营地内部，尤其是将那些显眼的防御工事稍作遮掩——他不想过早暴露全部实力，也不想吓跑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商队很快便出现在视野尽头。正如哨探所言，规模很小，人和马都显得风尘仆仆，驮着的货物用麻布盖着，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厚实皮袄，戴着翻毛皮帽，面容精瘦，眼神中带着商贾特有精明与警惕的中年人。

他们在距离营地百余步的地方停下，警惕地打量着这个显然并非善地的流放营，以及营地入口处那群虽然衣衫褴褛，却隐隐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的人群。

那精瘦商人独自策马上前几步，在安全距离外拱了拱手，声音洪亮：“诸位管事，鄙人姓胡，做些小本生意，路过宝地，风雪阻路，想借贵地稍作休整，取些饮水，绝无恶意！”他话说得客气，眼神却在快速扫视，评估着风险。

陈默越众而出，他如今虽是少年模样，但那份沉稳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他同样拱了拱手，语气平和：“胡老板客气了。营地简陋，若不嫌弃，可入内歇脚，饮水管够。”

胡老板看到出面答话的竟是个半大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见赵虎、王铁柱等人都隐隐以此人为首，心中更是惊疑，不敢怠慢，连忙道谢。

商队被允许进入营地边缘一片划出的空地休息。流人们好奇地远远观望，但被赵虎约束着，没有靠近。陈默让张老三送去了一些干净的饮水和柴火，姿态做得十足。

胡老板是个走惯江湖的人，几句寒暄过后，便试探着问道：“这位……小哥，看贵营气象，似乎与寻常流放之地不同啊？”他注意到了那些被简单遮掩却仍能看出痕迹的防御工事，以及部分流人手中明显是缴获来的兵器。

陈默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胡老板行走四方，见多识广，不知可曾见过或听说过一种黄色的矿物，性烈，遇火易燃，通常生于温泉或火山附近，名曰硫磺？”

他问得直接，目光紧紧盯着胡老板的表情。

胡老板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硫磺？小哥问这作甚？此物可不常见，多为方士炼丹之用，或是军中配置一些……特殊之物所需。”他话语中带着一丝试探。

陈默心中一动，有门！他面色不变，淡淡道：“偶得一方，需此物做药引，救治营中染疫之人。胡老板若是有门路，或身上带有此物，我等愿以物易物。”

他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同时点明可以交易。

胡老板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他走南闯北，自然有些门路，身上也确实带了一小包硫磺，本是打算卖给某个边军小寨配制狼烟火信的，只是分量不多。他看了看陈默，又瞥了一眼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赵虎和沉默如山的王铁柱，以及这营地隐隐透出的不同寻常，心中有了计较。

“不瞒小哥，”胡老板脸上堆起生意人的笑容，“鄙人身上，恰巧带了一些硫磺，本是另有用处。不过，既然小哥急需救人，鄙人也愿结个善缘。只是不知，小哥打算用何物交换？”他摊了摊手，示意营地看起来并不富裕。

陈默早有准备。他让王铁柱取来一个陶罐，打开盖子，里面是少量提纯后色泽尚可的硝石结晶，洁白如霜。

“此乃‘地霜’精华，提纯所得。”陈默介绍道，“胡老板见识广博，当知此物可用于鞣制皮革、制作冰块，甚至……某些烟火之物，效果远胜寻常硝土。这一罐，换你身上所有硫磺，如何？”

胡老板凑近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沾了点尝了尝（这是当时鉴别硝石纯度的一种土法），眼中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这硝石纯度相当不错！远比他从土墙上刮下来自己熬制的强得多！无论是转卖还是自用，价值都远超他那一小包硫磺。

“成交！”胡老板毫不犹豫，立刻从马背上的行囊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严实的小包，递给陈默。

陈默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色泽鲜黄、块状的天然硫磺，虽然杂质不少，但足以用于试验！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陶罐递了过去。

交易完成，双方都松了口气，关系也似乎拉近了些。胡老板好奇地问：“小哥竟懂得提纯地霜之法？真是年少有为啊！”

陈默笑了笑，没有接话，转而问道：“胡老板接下来欲往何处？”

“往南，去下一个军堡。”胡老板答道，随即又压低声音，“小哥，我看你这营地……颇不简单。近日北面不太平，‘一阵风’的人活动频繁，你们还需多加小心。”他这是投桃报李，也算结个善缘。

“一阵风？”陈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多谢胡老板提醒。”

商队休整完毕，很快便告辞离开。握着手中那包沉甸甸的硫磺，陈默知道，最关键的一块拼图，到手了！

他没有耽搁，立刻召集了核心几人——王铁柱、赵虎，以及这段时间默默观察，展现出细致管理才能，被陈默逐渐纳入核心圈的苏瑾，再次回到了他那间隐秘的窝棚。

当陈默将硫磺、提纯的硝石以及砸碎的柳木炭粉并排放在地上时，赵虎和苏瑾都一脸茫然，只有王铁柱眼神灼热。

陈默目光扫过三人，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诸位，马匪主力不知何时便会到来，我们现有的防御，虽有成效，但难保万全。今日，我要向大家展示的，将是我们能否活下去，乃至将来能否真正立足的——根本！”

他拿起一根之前让王铁柱特意制作的、一头带有凹槽的细长木棍（类似药杵），开始将三种原料按照他反复推敲、认为相对安全的初步比例，在一个厚实的石臼中，极其小心地研磨、混合。

他的动作专注而谨慎，仿佛在对待最易碎的珍宝。窝棚里只剩下研磨的沙沙声和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混合均匀后，陈默将得到的黑灰色粉末倒入一个他早已准备好的、婴儿拳头大小、壁厚均匀的粗陶罐中（由王铁柱秘密烧制），插入一根用棉絮包裹了少量火药、充当引线的空心芦苇杆，然后用湿泥将罐口仔细封死，只留引线在外。

一个简陋的“震天雷”雏形，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默指着这个其貌不扬的陶罐，向面露疑惑的赵虎和苏瑾，以及眼神炙热的王铁柱，描绘出了他的“蓝图”：

“此物，我称之为‘震天雷’。”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创造般的肃穆，“待其制成，点燃引线，投掷而出……落地之时，便是惊雷炸响，陶片四射，方圆数步之内，人马皆碎！”

他看向赵虎：“虎哥，届时，你麾下勇士无需与马匪肉搏，只需在工事之后，将此物奋力掷出，便可在敌群中制造一片片死亡地带！”

他又看向王铁柱和苏瑾：“铁柱哥，你需要带人秘密赶制更多这种陶壳。苏瑾，你需要协调物资，确保原料供应，并规划出绝对安全的制作和存放地点！”

最后，他目光扫过三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此物，将是我们最强的盾，也是最利的矛！更是我们未来安身立命的根基！从今日起，集中所有资源，务必在马匪主力到来之前，制出第一批‘震天雷’！”

赵虎虽然还没完全理解，但听到“惊雷炸响”、“人马皆碎”，已是兴奋得满脸通红，摩拳擦掌。苏瑾则是掩住了小嘴，眼中充满了震惊，但随即化为一种清晰的认知和责任感，重重点头。王铁柱更是早已迫不及待。

蓝图已然绘就，原料已然齐备。一场基于知识的、划时代的武力革新，在这流放营的简陋窝棚里，悄然拉开了序幕。所有人的思想，在这一刻，被“震天雷”的未来威力，彻底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