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绝顶 第163章 对决皓讯

此处江面收窄，水流因河床陡然下降而变得湍急汹涌，白沫翻卷，声如闷雷。

两岸俱是嶙峋怪石，犬牙交错，形成天然的险隘。几艘押送船放慢速度，在激流中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航向。

主船甲板上，气氛微妙。

张炎与皓讯并肩而立，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一处较为平缓的石滩——那里正是预先约定的“交接点”。

一艘悬挂张家将旗的快船已等候在侧，船上立着数名身着张家亲军服饰的劲装武士，为首一人年约四十许，面容刚毅，虎目含威，正是镇守南门江第五关“镇南关”的守将，张炎长孙，张擎岳。

“祖父。”张擎岳隔船抱拳，声如洪钟，在江风浪涛中依然清晰可闻，“孙儿奉命前来接应。”

张炎微微颔首，正欲开口安排下一步，身旁的皓讯却突然上前半步，抢先朗声道：“张将军辛苦。陛下有旨，此次押送事关重大，为防意外，交接事宜由本王亲自监督。还请将军将囚犯名册与交接文书呈上，待本王核验无误后，再行交接。”

此言一出，张炎花白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按照他与张擎岳事先的密议，交接应尽可能简洁快速，趁乱将辛云掉包，根本无需如此正式的文书核验。

皓讯此举，分明是要将整个流程置于他的监控之下，让“掉包”难以进行。

张擎岳也是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祖父。

见张炎眼神微沉，他顿时会意，抱拳道：“王爷，此段江流湍急，船只停留过久恐有风险。不如先让囚犯换船，文书核验可于航行中进行？”

“欸，”皓讯摆手笑道，“张将军多虑了。此处虽险，但你我皆在，还能翻了船不成？还是按规矩办事稳妥些，免得日后有人说我南国办事不周。来人，搭跳板，请张将军过船一叙。”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身后几名王府侍卫立刻上前，准备搭设连接两船的跳板。

张炎心中飞快权衡。若强行反对，必引皓讯疑心；若依他，则精心安排恐将落空。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两难之际——

“嗖！”

一道白色身影，如同疾电破空，自岸边一片乱石后猛然射出！

来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清澈却锐利如剑的眼眸，身形矫健如猎豹，几个起落便掠过十余丈距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稳稳落在主船甲板之上，正落在皓讯与辛云之间！

“什么人？！”“护驾！”

甲板上顿时大乱！兵丁侍卫们惊呼着拔出兵刃，那两名贴身看守辛云的内侍反应最快，一左一右，铁钩锁链已然呼啸着卷向那不速之客！

蒙面人——正是白晔！他眼见皓讯有意拖延，辛云近在咫尺却交接受阻，又见张炎似有为难，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再也顾不得皓曦的叮嘱，凭着一股冲动便冲了出来。

面对左右袭来的铁钩，白晔不闪不避，体内《无妄红尘》内力沛然流转，双手闪电般探出，竟精准无比地抓住了两根锁链的中段！那足以洞穿铁甲的钩尖在他身前三尺处戛然而止，再难寸进！

两名内侍大惊，发力回夺，却觉锁链另一端如同生根，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一旁的皓讯眼中厉色一闪，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那是一柄剑身狭长、泛着幽蓝光泽的宝剑，显然并非凡品。

他武功虽不及皓曦，但也算龙象境中的好手，此刻抓住白晔双手被锁链牵制的机会，剑尖一抖，一招“毒蛇吐信”，直刺白晔侧肋！又快又狠，毫不留情！

“小心！”被镣铐锁住的辛云瞳孔骤缩，嘶声提醒。

然而白晔的反应超乎所有人预料！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袭来的剑光，只是凭借那超凡的战斗本能和灵觉，在剑尖及体的瞬间，抓着锁链的右手猛地一松一绕，那根锁链如同活物般荡起，精准地缠向了皓讯持剑的手腕！

同时，他左脚如鞭，向后闪电般踢出，直踹皓讯小腹！

这一下变招奇快无比，兼具格挡与反击！

皓讯只觉手腕一紧，剑势受阻，同时一股凌厉腿风已到腹前！

他心中骇然，只得强行撤剑回防，身形向后急退。

“嘭！”

白晔那一脚虽未踹实，但带起的劲风已将皓讯逼退数步，颇为狼狈。

而白晔左手依旧抓着另一根锁链，借势一抖，那内侍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螺旋巨力传来，锁链脱手，整个人被带得踉跄转圈。

白晔趁机松开锁链，身形如风旋转，双掌平推，一股柔和中带着刚猛的无形气浪汹涌而出！

“噗噗噗……”

甲板上离得较近的七八名普通兵丁和低阶侍卫，被这股气浪扫中，如同被无形大手推开，纷纷闷哼着倒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竟无人受重伤，只是被震得气血翻腾，一时爬不起来。

白晔终究心善，即便情急出手，也下意识控制了力道。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从白晔现身到逼退皓讯、震倒数人，不过短短两三息！

“好胆！竟敢袭击亲王！来人！给本王拿下这逆贼！生死勿论！”皓讯稳住身形，又惊又怒，厉声大喝。

他话音未落，岸边的乱石丛中，早已埋伏多时的王虎、王狼、罗恶、混爷、刘太监五人，带着二十余名禁军好手，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呼啸着冲杀出来！

他们本打算伏击可能出现的李田等人，此刻见白晔竟敢袭击皓讯王爷，正是表现忠心、名正言顺出手的大好机会！

“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王虎狂笑，挥舞着大刀率先扑上，“管你是哪路毛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王狼、罗恶等人也各持兵刃，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瞬间便将白晔困在核心。他们见白晔刚才出手凌厉，不敢大意，一上来便是狠辣合击。

面对这骤然倍增的围攻，白晔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上一次在皇宫，他因为不想伤人、心存顾虑，结果被擒，连累辛云受苦。这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锵——！”

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响彻江畔！

一直被白晔负在背后的“发血”剑，终于出鞘！

黑红色的剑身在阳光下并不刺眼，却仿佛能吸收周围的光线，剑身暗红龙纹流转，一股苍茫古老的剑意瞬间弥漫开来，压得周围空气都为之一凝！

“杀！”王虎怒吼，一刀劈下。

白晔不退反进，“发血”剑划出一道简洁的黑红弧线，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王虎刀身发力最薄弱处！

“叮！”

王虎只觉一股尖锐却磅礴的力道透刀传来，震得他手臂酸麻，大刀几乎脱手！他心中大骇，这蒙面人的内力，比上次交手时似乎更加精纯恐怖！

白晔剑随身走，步法飘忽，正是融合了《无损》根基与《无妄红尘》意蕴的独特身法。他在五六名高手的围攻中穿梭，“发血”剑或刺或挑，或格或引，每一剑都简洁有效，看似轻描淡写，却总能化解对方最凶险的攻势，并逼得对方不得不回防。

“噗！”

剑光一闪，王狼惨叫一声，持刀的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飚射！

“滚开！”混爷的熟铜棍带着恶风砸来，白晔不闪不避，“发血”剑反手撩起，剑棍相交，竟发出金铁巨鸣！混爷那沉重的熟铜棍被震得高高荡起，连带他肥胖的身躯也踉跄后退！

罗恶的弯刀从刁钻角度削来，白晔仿佛未卜先知，侧身、旋腕，“发血”剑贴着弯刀刃身滑入，直刺罗恶手腕，逼得他慌忙撤刀。

短短十几招，白晔以一敌五，竟将王虎五人联手之势完全压制！“发血”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剑光吞吐间，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与杀伐之气，与上次在皇宫中徒手周旋时判若两人！

“此子……剑法竟精进如斯？！”被王府侍卫护在身后的皓讯看得心惊肉跳，这蒙面人的武功路数，隐隐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在这时——

“咻咻咻……”

数道深紫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押送船队的其他船只上飞掠而来，轻盈地落在主船甲板四周，正是那十二内侍中的六人！

他们原本分散在各船警戒，听到主船异动，立刻赶来。

为首的内侍目光冰冷地扫过战场，看到被围在中间的白晔以及倒在周围的兵丁，最后落在被侍卫护着的皓讯和张炎身上。

他们的职责是保护皇帝安全及维护重要场合秩序，对于囚犯是否被劫并不特别在意，但皓讯是王爷，张炎是丞相，此刻明显受到威胁，他们必须出手。

“保护王爷、丞相。”内侍首领尖细的声音毫无波澜。

六人身影晃动，瞬间摆出一个奇特的阵型，隐隐将皓讯、张炎所在区域护住，冰冷的目光锁定了场中最为显眼的白晔。

但他们并未立刻加入对白晔的围攻，似乎还在评估局势。

而另一边，张擎岳也已飞身跃上主船，挡在了祖父张炎身前。

他手握刀柄，虎目灼灼地盯着场中那道挥舞黑红长剑、独战五名龙象境而不落下风的蒙面身影，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欣赏。

数日前，在南十关附近，他曾与一个试图“闯关”、身负黑剑的少年有过短暂交手。

那少年剑法初看稚嫩，却内蕴玄机，内力精纯得可怕，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虽然此刻对方蒙面，但那柄独特的黑红长剑，那精纯浩瀚的内力气息，那在战斗中飞速成长的惊人悟性……与记忆中那个少年的身影几乎重合！

“是他……”张擎岳心中震动，“这才几日？他的剑意竟已凝练至此？在五人围攻下还能如此从容……” 他身为边关大将，最是惜才，此刻见这少年展现出的天赋与魄力，心中竟是起了爱才之念。

但他身份特殊，祖父在场，王爷遇袭，他不能公然相助“逆贼”，只能按刀不动，静观其变，心中却是暗暗焦急。

甲板上一时形成了奇特的局面：中心处，白晔独战王虎等五人，剑光纵横，竟隐隐占据上风；外围，六名内侍结阵保护皓讯张炎，冷眼旁观；张擎岳护着张炎，眼神复杂；其他兵丁侍卫则惊魂未定地围在四周；而被镣铐锁住的辛云，则死死盯着战团，眼中充满了焦虑与感动。

江风呼啸，吹动着少年染血的衣袂和蒙面黑布。

“发血”剑在他手中嗡鸣，仿佛在倾诉着不屈的战意。

上一次的教训，让他明白了江湖的残酷；而这一次，他手持先祖之剑，心中无惧，眼中只有必须救出的人。

在众人或惊骇、或凝重、或欣赏、或怨毒的目光中，那道白色持剑的身影，如同暴风眼一般，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