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绝顶 第74章 二老

“哦？被挡下了吗？”一个阴柔的声音带着些许戏谑，在混乱稍平的大殿中响起。

随着惊恐的百姓们仓惶退散到角落或逃出殿外，原本拥挤的大殿中央空出了一大片区域，只剩下那突兀站立的一胖一瘦两道身影——正是“胖瘦二仙”！

余国小王爷余众见状，脸上先是一怒，似乎想呵斥何人敢在祭祖大典上动手，但他身旁那位名叫阿叶的龙象境仆从却猛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对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同时目光锐利地扫了胖瘦二仙一眼，那眼神中似乎传递着某种只有他们才懂的信息。阿叶低声道：“殿下，情况不明，我们先退。”

随即不由分说，护着心有不甘但更惜命的余众，迅速退到了大殿边缘的柱子后，摆出置身事外的姿态。

于阳作为此地主人，眉头紧锁，但脚步也悄然向后挪了几步，并未立刻上前干涉，只是对身后的两个于家子弟——他的弟弟于阴和于洪——使了个眼色。

于阴、于洪会意，上前一步，隐隐护在于阳侧前方，目光警惕地盯着场中，却也没有立即出手的意思。

其他贵族更是唯恐避之不及，早已躲得远远的。

瘦妖“瘦妖”手一伸，一股吸力涌出，那深深嵌入柱子的铁扇“嗖”地一声飞回他手中。

就在铁扇飞回的路径上，几名忠于职守、试图上前阻拦的于家普通侍卫，被铁扇上附着的凌厉气劲轻易划破了喉咙，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软倒在地，鲜血汩汩流出。

森真面前的猫虎兄弟如临大敌，额头渗出冷汗。

他们只是铜铁境巅峰，面对两名明显是龙象境、而且经验老辣的杀手，压力如山！

森真赶紧将受伤的爱风、爱雨扶起，两名侍女虽脸色苍白，却依旧倔强地站稳，挡在主子身前。

“啧啧啧，”瘦妖发出令人牙酸的笑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猫虎兄弟和两名侍女面前！

“保护公子小姐！”猫虎兄弟怒吼，与爱风、爱雨一起出手，四人合力，刀光、掌影、指风齐出，试图拦住瘦妖。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残酷的。瘦妖的身影在四人合围中如同泥鳅般滑溜，手中铁扇时开时合，点、戳、划、扫，招式阴狠刁钻！

只听一阵密集的“噼啪”声和闷哼声，短短几十个回合的交锋，猫虎兄弟和爱风、爱雨四人便先后中招。

或被点中穴道，或被扇骨划伤要害，纷纷倒地，失去了战斗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满脸不甘与绝望。

“不堪一击。”瘦妖轻蔑地哼了一声，目光越过倒地众人，落在了被森雨护在身后的森真、白晔和安若身上。

与此同时，胖贼“胖贼”发出一声低吼，从背后抽出一柄沉重的短柄斧，浑身肌肉贲张，如同蛮牛般，迈开大步，朝着森雨几人猛冲过来！

那气势凶悍，仿佛要将他们连同脚下的青石板一同踏碎！

森雨脸色发白，但依旧死死挡在最前面，将弟弟和白晔、安若护得严实。

眼看那沉重的斧头就要劈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几乎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

一道乌光以极快的速度从大殿一侧的阴影中电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擦着胖贼那肥硕的脸颊飞过！

冰冷的锋芒甚至削断了他几根汗毛，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

胖贼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骇然止步，斧头横在身前，惊怒交加地吼道：“谁？！给老子滚出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乌光射来的方向。

只见从那根巨大的廊柱阴影后，辛云缓缓踱步而出。

他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灰衣，面容冷峻，手中把玩着另一柄同样款式的黑色匕首。

“辛叔！”白晔看到他，惊喜地喊了一声。

瘦妖眼睛眯起，闪过一丝寒光：“黑锋？你果然在这里！怎么，当了几天保镖，就敢出来管闲事了？找死！”

辛云没有理会瘦妖的挑衅，而是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白晔低喝道：“小子，带着你安若姐，退远点！躲到柱子后面去，别出来！”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白晔虽然想帮忙，但也知道此刻不能添乱，连忙拉着安若，又拽了拽还有些发愣的森真，几人一起退到了更远处一根更粗的廊柱之后。

“黑锋！你找死！”胖贼被刚才那一匕首激怒，咆哮着挥动短柄斧，朝着辛云猛扑过来！斧风呼啸，势大力沉。

辛云眼神凝重，不敢硬接，身形如烟般飘忽，利用灵活的身法和精妙的匕首技巧与之周旋。

匕首与斧头不断交击，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火星四溅。

然而，辛云毕竟刚入龙象境不久，境界尚未完全稳固，而胖贼浸淫此境多年，力量雄浑。

几次硬碰下来，辛云只觉得手臂发麻，气血翻腾，明显落了下风，只能凭借更胜一筹的身法和刺杀技巧勉强支撑、游斗。

瘦妖并没有加入围攻辛云，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森雨姐弟身上，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一步步逼近。

在他看来，解决了目标，黑锋自然不足为虑。

“可恶！”辛云看到瘦妖的动作，心中大急，想要抽身去阻拦。

但胖贼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将他死死缠住，让他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瘦妖离森雨等人越来越近，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森雨将弟弟和白晔、安若紧紧护在身后，面对步步紧逼的瘦妖，她脸上虽无血色。

眼神却异常坚定，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根藏在袖中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短簪。

森雨紧闭双眼，将森真、白晔和安若死死护在身后，准备硬抗那致命的铁扇。森真脸色发白，安若吓得闭上了眼，唯有白晔，眼睛还努力睁着一条缝，紧张地看着。

然而，预期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只听“嗤啦”一声衣帛撕裂的轻响，随即是瘦妖一声又惊又怒的闷哼：“呃！”

森雨猛地睁开眼，只见那柄堪堪要触及她额头的铁扇竟然后撤了回去！

而瘦妖的肩头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正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衫！

“啧啧啧……”瘦妖看着自己肩头的伤，又惊又怒，眼神阴鸷地看向攻击袭来的方向。

只见原本站在森真队伍后面，一直如同透明人般的那两名老者，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战圈之内！

一个，正是之前躺在马背上喝酒的葛袍老者，此刻他手中握着一杆不知从何处取出的、通体黝黑、唯有枪尖一点寒芒的长枪，枪尖斜指地面，隐隐有风雷之势。

另一个，则是原本坐在轿子里的枯瘦老者，他手中提着一柄刚从倒地侍卫身边捡起的普通长剑，剑身还在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拿枪的老者，李西，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道：“现在的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吓到小孩子多不好。”

拿剑的老者，何侍，面无表情，声音干涩：“吵。”

瘦妖瞳孔骤缩，死死盯着这两人，从刚才那一道快如闪电、凝练无比的剑气来看，出手的正是这个拿剑的老头！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沉声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要插手此事？”

李西用枪尾杵了杵地，发出“咚”的一声：“名字嘛，好久不用了，以前别人叫我……李西。”他指了指旁边的持剑老者，“他，何侍。”

“李西……何侍……”瘦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猛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枪皇李西？！西剑皇何侍？！你……你们不是……不是应该在五十年前就……而且，两位理应早已踏入问心境才对！怎么会……”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两个名字，在五十年前的江湖，是如同传奇般的存在，是站在武道巅峰的绝顶人物！

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气息……似乎远没有传说中那么强横？

李西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萧索：“问心境？呵，当年为了点破事，自断前程，修为跌落，苟延残喘至今，也就剩下这铜铁境的壳子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何侍更是言简意赅，眼神古井无波：“杀人太多，问心关过不去，自己散了功，如今勉强算个龙象。”

他说的“散了功”，显然并非废去武功，而是主动将境界压制、跌落，这其中的痛苦和决绝，外人难以想象。

尽管两人自称境界大跌，但瘦妖感受到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减少！

那是历经无数生死、千锤百炼后沉淀下来的武道意志和战斗本能！

这种压迫感，远比普通的龙象境高手要恐怖得多！

瘦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声音干涩：“两位……两位前辈为何要帮着森家？据我所知，二位早年……”

李西打断了他，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带着一丝追忆：“早年？是啊，早些年，我们哥俩，吃的都是白家的饭，是天国太祖白家的臣子。”

何侍接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后来，被派去北边，帮着森家站稳脚跟，制衡西北。算是……一份香火情。”

李西笑了笑，看着瘦妖和那边正与辛云缠斗的胖贼：“虽然退隐多年，不问世事，但这森家的小娃娃，既然撞见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你们这些宵小给宰了吧？这点情面，还是要讲的。”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躲在柱子后的白晔，听到“白家”、“天国太祖”这几个字，眼睛眨了眨，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背后的剑。

森雨和森真姐弟则是又惊又喜，他们只知道这两位是家族供奉的、辈分极高的老前辈，常年跟随保护森真，却从未想过他们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来历！

竟然是当年白家的旧臣！

瘦妖的心沉到了谷底。面对这两位传说中的存在，哪怕他们自称境界跌落，他也丝毫不敢有侥幸心理。任务，恐怕要失败了。

而另一边，原本占据上风的胖贼，在听到“枪皇”、“西剑皇”名号时，动作也不由得一滞，被辛云抓住机会，一匕首划破手臂，吃痛后退，战局瞬间逆转。

这里的气氛，因为这两位老者的出现，再次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