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权臣 第234章 筹谋济民，富力解乡忧

次日清晨，林砚将连夜拟定的《乡野兴利策》铺在周秉文面前，册页上除了修渠、设学、调种等具体举措，最末一页用朱笔圈出“经费筹措”四字，旁侧写着“江南富户”。周秉文刚扫过几行，便皱眉道：“萧大人，江南富户多是累世之家，素来视财如命，此前革新减免农税已让部分人颇有微词，要他们主动出钱，怕是难如登天。”

林砚指尖点在“经费筹措”页的注脚处，那里写着“富户之需，不外名、利、安”：“周知府所言极是，但若能摸准他们的心思，未必不能成事。江南富户虽爱财，却更重‘乡贤’之名；虽惧变革，却更怕乡野动荡累及自家产业。我们只需从这两处着手，便能撬动他们的银钱。”他起身走到舆图前，指着杭州府周边的富庶村镇，“你看这些地方，富户的田庄多与偏远村落相连，石坳村若因缺水颗粒无收，流民便可能滋扰临近田庄；溪畔村的污染若蔓延，附近的茶园也会受波及——这便是‘安’的筹码。”

三日后，杭州府衙贴出一则“乡贤劝捐榜”，榜文旁附带着林砚手绘的乡村困境图：石坳村的干裂田地、孩童枯黄的头发、学堂的破漏屋顶，每一笔都触目惊心。榜文并未强令捐钱，而是提出“以捐换名”之策——捐银百两以上者，由府衙颁“乡贤”牌匾，悬挂于家门正中；捐银五百两资助修渠、设学者，可将其姓名刻入“兴乡碑”，立于西湖苏堤旁，与历代贤达之名并列。

榜文贴出当日，便有几位茶商寻到府衙。为首的正是张老栓，他捧着五十两银子，沉声道：“萧大人，我虽不算巨富，但也愿尽一份力。只是这‘乡贤’之名倒在其次，我更盼石坳村能种出好粮，将来我的茶商队路过，也能有口热饭吃。”林砚连忙起身相迎，将他引至舆图前，指着石坳村的水渠规划图：“张老板放心，您捐的银子，会专门用于修建石坳村的山泉渠，完工后会立碑标注捐银者姓名与用途，府衙每季度会公示账目，确保分文不浪费。”

然而，多数富户仍持观望态度。林砚便带着周秉文亲自登门拜访杭州最大的地主沈万堂。沈府庭院深深，雕梁画栋，与石坳村的土坯房判若云泥。沈万堂端着茶盏，语气敷衍：“萧大人，并非老夫吝啬，只是乡野之事变数太多，银子投进去怕是石沉大海。”林砚并未动怒，反而取出一份田庄测绘图，铺在他面前：“沈老爷请看，您在溪头村周边有千亩田庄，若溪头村设了蒙学点，孩童们知书达理，将来便是您田庄最可靠的佃户；若修通水渠，溪头村的水田丰收，您的田租也能多收三成。更重要的是，您若捐银千两牵头修渠，‘兴乡碑’上您的名字会刻在首位，将来皇上南巡，见此碑必会赞您善举——这可是比金银更贵重的体面。”

沈万堂盯着图上自家田庄的标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他想起去年因流民滋扰损失的几车粮食，又想到朝堂上对“乡贤”的表彰能为家族子弟科举铺路，沉吟半晌后拍板：“好！老夫捐银一千两修渠，再捐五百两设学！但账目必须公开，完工后老夫要亲自去查验。”林砚当即应下：“府衙会请三位乡绅与两位秀才组成监查队，每一笔开支都由您过目，完工后我们一同去村落验收。”

消息传开后，富户们纷纷响应。有的捐银资助修渠，有的捐粮救济贫困，还有的富户捐出笔墨纸砚，甚至让自家账房先生去乡野蒙学点授课。苏清鸢将富户捐赠的药材分类整理，与太医院调来的成药一同装车，送往各村落；莲心则带着学馆的学子们，将富户捐赠的课本抄录成册，送到老秀才手中。石坳村的水渠动工那日，陈老汉握着林砚的手，指着工地上忙碌的佃户与监工的富户代表，哽咽道：“大人，您这是让城里的银子，流进了我们乡下人的田地里啊！”

夜深人静时，行宫庭院的烛火已熄了大半，只剩廊下两盏灯笼映着满地清辉。林砚凭栏而立，望着远处西湖方向隐约可见的“兴乡碑”轮廓——那碑石刚奠基，虽未刻字，却在月光下透着沉甸甸的分量。晚风携着荷花池的清润气息拂来，掀动他的衣襟，他下意识拢了拢，身后便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苏清鸢捧着件素色薄衫走上前，轻轻搭在他肩头，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肩头，轻声道：“夜露重，仔细着凉。捐银虽筹得七七八八，石坳村的水渠、溪头村的蒙学点都能开工，可这终究是救急之法，长远来看，还是要靠产业兴乡，让村民能自己挣到钱才是根本。”

林砚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微凉的指尖攥在掌心暖着，目光转向书案上摊开的舆图——江南茶园的绿圈、竹海村的青点，与富户田庄的红标交错重叠，他指尖落在竹海村的位置，语气沉缓却笃定：“我已让周知府带着账房先生统计富户的闲置田庄与工坊了。就说竹海村，村民编竹筐的手艺本就精湛，只是缺销路、少改良；而城里的富户有银钱、有渠道，却愁没好货。我想引导他们立‘产销契’，富户出本钱买竹刀、改良编织花样，再负责把竹筐运到苏杭、京城的商铺；村民出劳力编织，收成按‘富户得四、村民得六’的比例分账，府衙做中人，保双方都不亏。”

他顿了顿，指尖又移到西湖周边的茶园：“还有茶农，张老栓这些茶商有制茶的秘方和销货的路子，可自家茶园的产量有限。让他们与周边村落的农户合作，茶商提供茶苗、教炒茶的手艺，农户出地出工，采的鲜叶按市价收购，制成的茶叶卖了钱，再给农户分一成红利。这样一来，富户的产业能扩规模，村民的手艺有处使，比单纯捐钱更长久。”

苏清鸢顺着他的指尖看向舆图，月光落在图上，将那些标注映得清晰：“只是富户惯于独占利润，村民又怕被克扣，这‘产销契’的条款得订得细些才好。”“嗯，”林砚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考量，“我已让周秉文草拟契书，明确双方权责——富户若私吞利润、克扣工钱，府衙便收回其‘乡贤’牌匾；村民若偷工减料、私卖货物，便取消合作资格。再请乡绅、秀才组成评理队，有纠纷当场断明。只是富户的观念难改，村民的信任也需慢慢建，这事儿急不得，得一户一户谈，一桩一桩办。”

月光洒在庭院的荷花池上，刚种下的莲子已长出嫩叶。林砚知道，受限于时代，乡野脱贫之路漫长而曲折，仅凭富户捐银与官府扶持远远不够。但看着石坳村水渠中流淌的山泉，听着溪头村蒙学点传来的书声，他心中便有了底气——只要守住“民安为要”的初心，一步一步扎实推进，终有一日，江南的乡野会与杭城一样，处处是安稳的烟火，处处是鲜活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