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权臣 第184章 江南市井探察

抵达江南的第三日，天刚蒙蒙亮，林砚便换上一身寻常绸缎长衫，将腰间的玄铁令牌藏进内袋，只带着萧烈一人，沿着苏州府的水巷缓步而行。沈文渊与周明接连两日来驿站 “请安”，或是送来江南特产，或是邀他赴宴，却始终避谈粮库核查的具体事宜，只字不提柳家的动向 —— 这般刻意的 “热情”，反倒让林砚更确定，江南的平静不过是表象，需从市井间的细碎之处，才能摸清利益集团的真实态度。

晨光中的平江路尚未完全苏醒，青石板路还沾着昨夜的露水，踩上去微微发滑。水巷里，几艘乌篷船正缓缓划过，船娘的吴侬软语伴着橹声，从水面飘来，听着竟有几分慵懒的惬意。“早啊，张老板，今日的米价还是纹银三钱一斗？” 船娘隔着水巷，朝岸边一家粮铺喊道。粮铺老板张老汉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堆着笑，声音却有些含糊：“是啊，还是老价钱，你要的话，一会儿给你送船上。”

林砚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走到粮铺前。铺子里的米缸摆得满满当当，白花花的大米在晨光下泛着光泽，墙角还堆着几袋未开封的面粉，看起来供应充足。“老板，给我称两斤米。” 他递过碎银，目光却扫过米缸边缘 —— 缸底的米层明显比表面浅了些，像是刻意将少量米铺在表层，营造出满缸的假象。

张老汉接过碎银，手却微微发颤，称米时格外小心，连掉在秤盘外的米粒都要捡回来。“老板，听闻近日江南粮价涨得厉害，怎么您这儿还是三钱一斗？” 林砚状似随意地问道。张老汉脸色微变，连忙摆手：“哪有涨价？都是外面瞎传的！江南水土好，今年收成不错，粮食充足得很，哪能随便涨价？” 话虽如此，他却频频望向巷口，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萧烈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短刀 —— 方才他注意到，粮铺后巷的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几个麻袋堆在角落，袋口露出的稻壳颜色发深，不像是今年的新粮。“老板，您这米是新米吗？闻着倒有股陈米的味道。” 萧烈故意提高声音，张老汉的脸瞬间涨红，支支吾吾道：“是…… 是新米，只是储存时沾了点潮气，味道才怪了些。” 说着，便将称好的米匆匆递过来，催促道：“客官要是满意，下次再来，我还要招呼其他客人呢。”

离开粮铺，两人沿着水巷继续往前走。不远处的茶馆已经开门，几桌客人正围着喝茶聊天，话题却大多是家长里短，偶尔有人提及粮价，也只是匆匆带过，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林砚拉过一张空桌坐下，点了两杯碧螺春，无意间听到邻桌两个穿短打的汉子在低声交谈。

“…… 柳家的粮船昨晚又进了西码头，听说拉的都是新收的稻谷，却没往粮铺送，直接拉去了城外的仓库。” 汉子压低声音，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你说这柳家，囤这么多粮，到底想干什么？前几日李老三多问了一句，就被柳家的人堵在巷子里打了一顿，现在还躺在家养伤呢！”

另一人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袖，目光扫过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你疯了？这种话也敢在茶馆说！要是被柳家的人听到，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别忘了，周知府都要让柳家三分，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话音刚落，两人便匆匆结账离开，连剩下的茶都没敢喝完。

林砚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心中了然 —— 柳家不仅囤积粮食，还仗着有官府撑腰，打压敢质疑的百姓，而周明的纵容，更说明官商勾结的程度比预想中更深。他看向萧烈，用眼神示意 —— 西码头与城外仓库，定是查清柳家囤粮的关键。

两人走出茶馆时，市集已经热闹起来。菜农们挑着新鲜的蔬菜沿街叫卖，鱼贩的摊位前围满了人，唯独卖粮的摊位寥寥无几，且大多只卖少量面粉与杂粮，不见大米的踪影。“大娘，您这怎么不卖大米啊？” 林砚走到一个菜摊前，笑着问道。卖菜的大娘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不是不想卖，是进不到货啊！粮商都把大米囤起来了，说要等价钱再涨涨才肯卖，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敢跟他们争？”

“那官府不管吗？” 萧烈追问道。大娘摆了摆手，眼神里满是无奈：“管？怎么管？听说粮商跟官府都有关系，咱们这些人，只能认命呗。” 说着，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不再多言，只顾着招呼其他客人。

走了大半日，两人回到驿站时，已是午后。林砚坐在案前，将今日的见闻一一记下：粮铺造假充充足、柳家西码头囤粮、百姓因畏惧不敢直言、周明纵容包庇…… 这些细碎的线索，渐渐拼凑出江南粮价暴涨的真相轮廓，也让他摸清了利益集团的态度 —— 柳家嚣张跋扈，周明包庇纵容，而以沈文渊为代表的裕王旧部，虽未直接参与囤粮，却对柳家的行为视而不见，显然是想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大人，今日查到的西码头与城外仓库，要不要今夜就派人去探查？” 萧烈站在一旁，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林砚摇头：“不可。柳家既然敢明目张胆囤粮，定会在仓库安排重兵把守，今夜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继续道：“明日沈文渊定会再来邀我，你趁机派人去西码头，查探柳家粮船的动向与仓库的具体位置；我则拖住沈文渊，试探他对柳家的真实态度 —— 裕王旧部在江南根基深厚，若能让他们不再中立，站到百姓这边，此事便会顺利许多。”

萧烈点头：“属下明白！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夜幕再次降临，江南的水巷里亮起灯笼，暖黄的光映在水面，泛起粼粼波光，看似宁静美好，却藏着无数暗流。林砚走到窗前，取出苏清鸢送的暖玉，指尖轻轻摩挲着 —— 江南的局势比西北更复杂，利益集团盘根错节，想要查清真相，还需更多耐心与谋略。但他知道，只要守住初心，为百姓谋福祉，无论前路多艰难，都能找到突破口。

窗外的橹声再次传来，悠远而绵长，林砚望着夜色中的水巷，心中已做好了长远的打算 —— 这场江南巡查，不仅要查清粮价问题，更要打破官商勾结的利益链，还江南百姓一个清明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