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续集2 第54章 无声别离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听雨轩内，一切如常。梵音大师依旧每日前来为花千骨诵经，明觉按时送来汤药膳食，只是气氛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山雨欲来的紧绷。

白子画的伤势在丹药和自身调养下，已能自如行动，只是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左肩动作时仍有些凝滞。他大多数时间都陪在花千骨身边，在她短暂清醒时，喂她喝水，轻声与她说着话，内容无非是些山间的趣闻，或是回忆竹舍生活的点滴，绝口不提外界的纷扰与即将到来的离别。

花千骨的精神似乎比前两日稍好了一些，醒来的时间也长了些许。她依旧没什么力气说话，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因白子画描述的某个场景而微微弯起嘴角，或是用眼神表达她的欢喜。她依旧紧紧抓着白子画的手，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第三日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听雨轩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花千骨难得地清醒了将近半个时辰。白子画扶着她，靠在窗边的软枕上，看着窗外云雾缭绕的远山和那座若隐若现的绝情殿。

“师父，”花千骨忽然极轻地开口，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丝向往，“等小骨好了……我们真的……还能回去吗？回我们的……家？”

白子画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他握紧她的手，用力点头，声音低沉而肯定：“能。师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带你回家。”

花千骨似乎安心了，将头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小声呢喃：“嗯……回家……有师父……和小骨……的家……”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呼吸变得均匀，再次沉沉睡去。

白子画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任由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融在一起。他低头看着怀中少女恬静的睡颜，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和眼底淡淡的青影，心中那片冰冷的决绝，如同被投入火中的坚冰，悄然融化，又迅速凝固成更加坚硬的形态。

为了这个“家”，他必须带她离开。无论前路如何艰险。

夜色，在无声无息中降临。

子时将近，听雨轩外万籁俱寂，只有山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响。

白子画将青玄给的幻形玉小心地佩戴在花千骨贴身衣物内，那玉佩触体生温，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花千骨那微弱却特殊的魂魄气息悄然掩盖。他自己则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用布条将那头显眼的银发仔细包裹起来。

他走到榻边，看着沉睡的花千骨，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微凉的、带着无尽眷恋与誓言的吻。

“小骨，我们回家了。”

他低声说完，用一张厚实温暖的毛毯，将花千骨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轻轻抱入怀中。

她的身体很轻，很软，带着药草的清苦气息，蜷缩在他胸前，仿佛一只依赖成瘾的幼兽。

白子画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他们短暂安宁与生死挣扎的听雨轩，目光掠过窗外那座在夜色中沉默的绝情殿，然后毅然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之中。

他的身形如同鬼魅，凭借着对长留阵法和巡逻规律的熟悉，以及那缕气流对身体的加持，在阴影与林木间快速穿行，完美地避开了所有警戒。

夜巡的弟子只觉得一阵微凉的夜风拂过，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山门在望。东南方向，层峦叠嶂，夜色浓重。

白子画没有丝毫停留，抱着怀中沉睡的人儿，身形几个起落，便已越过最后一道警戒线，没入了莽莽山林之中，朝着约定的落霞谷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听雨轩外，空间一阵细微的扭曲，梵音大师与青玄长老的身影悄然浮现。

看着空荡荡的静室，梵音大师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但愿此去，能觅得一线生机。”

青玄长老负手而立，望着白子画离去的方向，目光悠远而复杂，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走吧……走了也好。”

夜色深沉，吞没了离去者的身影，也掩盖了别离的无声。

长留山依旧矗立在黑暗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怀中那微弱的呼吸，昭示着一段新的、未知的旅程，已然开始。

归家之路，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