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续集2 第17章 晚夜低语

夜色如墨，星河垂落。经过连日来的刻苦修炼，花千骨几乎是头一沾到草铺，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细微的鼾声在静谧的竹屋内响起，带着孩童独有的无忧无虑——至少，在睡梦中是如此。

白子画并未入睡。

他静坐于窗边，月光勾勒出他清绝的轮廓，眼眸比窗外的夜色更深沉。他指尖在虚空中极轻地拂过，一道几乎微不可见的水镜波纹在他面前荡漾开来。水镜中映出的并非眼前的景象，而是竹溪居外围，那些被他悄然布下的层层阵法的灵力气机流转。

一切如常。杀阵蛰伏如眠兽，迷阵氤氲如晨雾，遁阵的节点在地脉中闪烁着微光，如同星辰落子。整个山谷在他的经营下，已固若金汤，却又隐而不发。

但他的眉宇间，并未有丝毫放松。

神识如网，早已覆盖四野。百里之内，并无异动。然而，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像是暴风雨中心那令人窒息的死寂。黑袍人败退已有多日，其背后的势力绝无可能善罢甘休。拖延越久，只能说明下一次到来的攻势，将愈发凶猛，准备也愈发周全。

他的目光掠过水镜，最终落在熟睡的花千骨身上。小家伙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咕哝了一句模糊的梦话，怀里的“晨露”剑被她无意识地抱得更紧。

这纯粹的依赖与信任，像最温暖的烛火，映照着他冰封的心湖，也像最沉重的枷锁，束缚着他纵横六界的手脚。

若只他一人，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往？何阵不可破？纵使千军万马，亦不过一剑之事。但带着她……

他缓缓阖上眼，脑海中推演着无数种可能。敌人会从哪个方向来？会是什么级别的高手？擅长何种术法？若阵法被破，如何以最快速度带她撤离？若被围困，哪一处是反击的最佳位置？若……若最终事不可为……

推演至此，一股极其隐晦却凌厉至极的杀意，自他心底最深处一闪而逝。那杀意并非针对任何具体的敌人，而是针对某种“万一”的绝境。若真到了那一刻，他或许会选择最惨烈，却也最彻底的方式，为她搏取一线生机。

这念头让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冰寒了几分，连窗棂上都悄然凝结出一层薄霜。

似乎是感应到了这股不经意间泄露的寒意，睡梦中的花千骨微微瑟缩了一下，无意识地朝着草铺里侧蜷了蜷。

白子画立刻收敛了所有气息，眸中的冰寒与决绝瞬间隐去，恢复成一贯的沉静。他起身，走到铺边，动作轻柔地将滑落的薄毯重新为她掖好。

指尖触及她温热的脸颊，那真实的暖意让他心中那点为应对最坏情况而升起的酷烈，悄然融化。

或许，还未到那一步。

他回到窗边，不再推演那些血色的未来，而是将心神沉入更深的调息之中。灵台空明，气海充盈，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完美的巅峰。无论来者是谁，他都需要以绝对的力量，将危机扼杀在萌芽之中，绝不能让其波及到她分毫。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月影西斜。

忽然，白子画紧闭的双眸倏然睁开！

并非察觉到了敌踪，而是他感应到，数十里外，他之前为了迷惑外界而布下的几个虚假的、带有微弱灵力波动的隐匿点之一，被一股强横的神识粗暴地扫过！

那神识充满了侵略性与审视的意味，与之前黑袍人的阴诡截然不同，更加直接，更加霸道！

来了。

白子画眼中波澜不惊，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没有惊动花千骨，甚至没有改变坐姿。只是神识微动，水镜中的景象变幻，切换到了那个被探查的虚假隐匿点周围。

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已经开始荡漾。

他静静地“看”着那道强横的神识如同篦子般扫过那片区域，一无所获后，又转向下一个虚假点位。

猫捉老鼠的游戏，似乎开始了。

只是，谁是猫，谁是鼠，尚未可知。

白子画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窗棂，节奏平稳，带着一种冰冷的韵律。

他在等待。

等待鱼儿，彻底咬钩的那一刻。

夜色，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