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沾着泥污、字迹潦草、甚至带着暗红血渍的密信,被朱怡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塞进空药瓶,颤巍巍地摆在病房窗台那个不显眼、却约定好的角落时,她感觉自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连带着灵魂也被抽走了大半。
“左秋明在流血……苏北在燃烧……顾大叔在深渊边缘走钢丝……而我,躺在安全的病房里,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像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着她,让她几乎窒息。
“等!等!等!老娘最恨等了!” 她像一头困兽,在病房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单脚蹦跶),伤口被扯得生疼,却压不住心里那把焦灼的火。“林楠笙!你他娘的快点来!别磨蹭!火烧眉毛了!十万火急!天都要塌了!”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窗外的天色从阴沉到漆黑,再到泛起鱼肚白,那个空药瓶还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像一道无声的嘲讽。
“他不会没看见吧?他今天不来了?他被周耀庭留下的眼线绊住了?还是……他看到了,但不想管?” 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横冲直撞,让她眼前发黑。就在她快要绝望,准备拖着半残的躯体自己爬出去找林楠笙时——
“吱呀”一声轻响,病房门被推开了。
林楠笙穿着一身深色便服,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但眼神依旧锐利。他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动作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绷和警惕。他目光扫过房间,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窗台上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药瓶。
“来了!终于来了!” 朱怡贞心脏狂跳,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她死死盯着林楠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林楠笙快步走到窗边,拿起药瓶,指尖微微一顿。他背对着朱怡贞,迅速倒出纸条,展开。只看了一眼,他整个人的背影猛地僵直!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捏着纸条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宽阔的肩膀绷得像一块石头,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几秒钟的沉默,对朱怡贞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声。
终于,林楠笙缓缓转过身。他没有看朱怡贞,目光垂落在地面上,脸色是一种失血般的苍白,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朱怡贞。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是震惊,是愤怒,是痛楚,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最后,悉数沉淀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刺骨的决绝。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纸条紧紧攥在手心,攥得骨节咯咯作响。然后,他走到病床边,俯下身,用那双因为用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朱怡贞,声音沙哑得几乎撕裂:“‘樱花’?确定?”
朱怡贞用力点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确定。苏北……等不了。名单……必须拿到。”
林楠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和锐利。他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重如千钧。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
“去哪?”朱怡贞嗓子发干。
“能说话的地方。”林楠笙言简意赅,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动作近乎粗暴,却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处。他从带来的袋子里迅速拿出一套普通的粗布女装,示意她换上。“能走吗?”
“能!”朱怡贞咬牙,忍着剧痛,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林楠笙扶着她下床,她的腿软得像面条,一半是伤,一半是紧张激动。
没有轮椅,没有担架。林楠笙半扶半抱,几乎是拖着她,快速而无声地离开了病房。走廊上空无一人,显然被他提前清过场。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一条极少人知道的、通往后面小巷的消防楼梯离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轿车,幽灵般停在巷口阴影里。
车子在凌晨空寂的街道上飞驰,七拐八绕。林楠笙开车,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后视镜和前方的道路。朱怡贞瘫在后座,冷汗浸湿了内衣,伤口火烧火燎地疼,但她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如同怪兽剪影般的建筑物。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入一片迷宫般的、破败的弄堂,最终停在一栋毫不起眼、墙皮剥落的小楼后门。林楠笙搀扶着朱怡贞下车,用钥匙打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是狭窄陡峭的楼梯。他们爬上三楼,林楠笙在另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普通、眼神机警的中年男人,看了林楠笙一眼,默默让开。屋里光线昏暗,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旧桌子,几把椅子,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旧木头的气味。但这里有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绝对隔绝的气息。
“安全屋。”林楠笙言简意赅地解释,扶朱怡贞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他自己则走到窗边,掀起厚重窗帘的一角,警惕地向外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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