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忠顺亲王府。
与秦王府那外松内紧、隐含杀伐的森严气象不同,忠顺王府处处彰显着老牌亲王的奢华与积淀,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极尽精巧。
然而在这份富丽堂皇之下,却隐隐流动着一股陈腐而焦虑的气息,仿佛一头被困在华丽牢笼中的衰老困兽,正焦躁地等待着挣脱桎梏、乃至撕碎一切的时机。
府邸最深处的韬晦堂内,门窗紧闭,厚重的绒帘垂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音。室内只点了几盏昏暗的牛角灯,光线摇曳,将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忠顺亲王李礼,一身暗紫色蟠龙常服,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独自坐在主位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用力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发出沉闷而急促的“笃笃”声,在这死寂的密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那双平日里总带着几分虚伪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与不甘。
昨日金銮殿上的惊魂一幕,如同噩梦般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皇帝那冰冷的目光,夏守忠宣读罪证时尖锐的嗓音,尤其是那句“派遣嫡系子弟前往西域戍边五年”的旨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他的嫡子,不,是“他”的嫡子,“他”唯一的儿子,他为“他”苦心培养、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竟然要被发配到西域那等蛮荒凶险、九死一生之地。
这简直是要断了“他”的根,绝了“他”的后,什么建功立业?什么戴罪立功?骗鬼去吧,西域那是连年征战、马匪横行、环境酷烈的人间炼狱,“他”那自幼娇生惯养、只知斗鸡走马的儿子去了,还能有命回来?!
一想到此,李礼就恨得几乎要咬碎牙齿,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李长空,那个突然从北境杀回来的野种。
若不是他,江南盐务怎会败露?若不是他,陛下怎会如此狠心,丝毫不顾兄弟、叔侄情分?若不是他权势熏天,自己何至于连保全“他”的儿子都做不到?!
恐惧、愤怒、嫉妒、怨恨……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坐立难安,最终凝聚成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不能再等了!
必须兵行险着!否则,待李长空彻底坐稳,羽翼丰满,被正式立为太子,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来人!”他猛地停下敲击的手指,声音嘶哑地低吼道。
一道如同鬼影般的黑衣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堂下,躬身听令。
“去!持本王密令,分头去请二皇子、五皇子、七皇子过府一叙!记住,要绝对隐秘!从侧门进,避开所有眼线!就说……有关乎身家性命、乃至江山社稷的要事相商!”李礼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是!”黑衣老者领命,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礼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陈腐檀香味的空气,胸膛剧烈起伏。他在赌,赌那三个同样被李长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侄儿,心中同样充满了不甘与恐惧,赌他们敢不敢跟自己一起,搏这一线生机!
时间在令人焦灼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外传来三长两短、极有规律的轻轻叩门声。
李礼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进!”
密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三道身影依次闪身而入,随即门又被迅速关上。
来的正是二皇子李长坤、五皇子李长岳、七皇子李长云。
三人皆穿着不起眼的深色常服,未带任何随从,脸上都带着几分惊疑不定与掩饰不住的紧张,显然,在这种敏感时刻被秘密召至忠顺王府,他们都预感到了绝非寻常之事。
“皇叔深夜相召,如此隐秘,不知所为何事?”年纪最轻的七皇子李长云率先开口,目光警惕地扫过昏暗的密室,语气中带着试探。
五皇子李长岳脾气最为暴躁,此刻更是满脸不耐,压低声音粗声道,“皇叔!有什么话快说!如今这光景,你我私下会面若是传了出去,被父皇……尤其是被那位知道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我还要赶回去联系我舅父商议对策。”
二皇子李长坤则最为沉稳,他并未立刻说话,只是站在稍靠后的位置,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地扫视着忠顺王的表情和这间密室,心中飞速盘算着对方的目的。
他素知这位皇叔野心勃勃,绝非安分守己之辈,此刻秘密召集他们,所图定然极大。
李礼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痛心疾首、同仇敌忾的模样。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沉痛地问道。
“三位贤侄……昨日早朝之事,想必你们也都看到了,感触颇深吧?我就想问一句,以如今秦王李长空所掌控的权势威势,你们……晚上还睡得着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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