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正殿内,皇后拉着林黛玉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体己话,从江南风物聊到神京趣闻,又从诗词歌赋问到饮食起居,脸上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林黛玉初时还有些拘谨,但在皇后那如同母亲般温暖慈爱的关怀下,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也会轻声细语地说上几句,引得皇后开怀大笑。殿内气氛温馨和睦。
而另一边,皇帝李钧则对李长空使了个眼色,父子二人默契地起身,无声地离开了正殿,走向凤藻宫深处一处更为僻静的偏殿。
这处偏殿显然是皇帝处理机密政务或与心腹重臣密谈之所,陈设简洁,书架林立,燃着宁神的檀香,门窗紧闭,隔音极好,所有侍奉的太监宫女都被远远地支开,殿内只剩下皇帝与秦王父子二人。
皇帝走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庭院中的一株苍劲古松,沉默了片刻,方才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李长空,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低沉而严肃:
“长空,此次江南盐务,牵扯出的京城权贵,究竟有哪些?到了何等程度?”
李长空似乎早已料到皇帝会有此一问,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一丝冷意,清晰地回答道:
“回父皇,儿臣与林如海清查所得,江南盐利这块肥肉,京城之中,但凡有些底蕴和门路的权贵,几乎无人不伸手。粗略估算,八成以上的公侯府邸、勋贵世家,或多或少都有参与。其中,尤以那些根基深厚的开国勋贵为甚。”
他顿了顿,如数家珍般列举道:
“开国勋贵中,四王府上,皆有子弟或门人插手盐引、干股分红;八公之中,除却早已式微、几乎无人撑起门面的荣国公府,其余七家包括宁国公府的贾珍皆涉足颇深;十二侯府,也唯有保龄侯史家因家风相对清正,未曾直接参与,其余各家或多或少都有染指。此外,还有上皇在位时分封的一些子爵、男爵府,亦借此牟利。”
李长空的语气渐冷:“这些勋贵,利用其在朝中、军中、地方上的影响力,或直接入股盐商,或利用职权为私盐贩卖提供庇护,或瓜分盐引份额,层层盘剥,获利巨万。其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看向眉头越皱越紧的皇帝,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若依律法,从严惩处,将这些勋贵一并问罪,恐怕……会引发朝野巨大震荡。更重要的是,上皇那里……”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何尝不知此事棘手?大周以孝治国,太上皇虽然退居龙首宫,但其影响力仍在,尤其是对这批随他打天下、交情匪浅的勋贵,更是多有维护,若这些勋贵集体跑到龙首宫哭诉,太上皇出面干涉,即便是他这个皇帝,也不能不给面子。
更何况,根据密报,江南盐务的巨大利益链中,似乎还隐约牵扯到太上皇本人和一些皇室宗亲的隐秘产业。
难道要他这个皇帝,为了整顿盐务,把自己的父皇和一堆皇叔、皇弟都抓起来砍头吗?这根本不可能。
“棘手……确实棘手。”皇帝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法不责众,更何况还牵扯到上皇和宗亲。若处理不当,恐动摇国本。长空,此事……你怎么看?”
他将难题抛给了李长空,想听听这个总是能出人意料的儿子有何高见。
李长空闻言,抬眼看了皇帝一眼,眼神深邃,口中只淡淡地吐出了五个字:
“西域防线那边,还缺人。”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皇帝纷乱的思绪。
皇帝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是啊!西域!
近些年来,大周西陲一直不稳,原本臣服的西域三十六国,竟被一个神秘崛起的女人整合起来,成立了所谓的西域王国,屡次挑衅大周边境,虽未爆发大规模战争,但小摩擦不断,牵制了朝廷大量精力。
之前是因为要集中力量应对北莽这个心腹大患,才暂时对西域采取守势,如今北莽已灭,朝廷正可腾出手来,好好整顿西域。
而对外用兵,需要什么?需要能征善战的将领,需要庞大的军费,需要源源不断的粮草辎重!
这些犯了事、却又树大根深、不好直接砍头的开国勋贵们,不正是现成的“人选”和“钱袋子”吗?
他们祖上都是以军功起家,如今子孙犯了错,正好可以“戴罪立功”,将他们家族中那些纨绔子弟、或是牵扯较深的成员,打发到西域前线去“戍边”,美其名曰为国效力,实则是流放边疆,既能削弱他们在京城的影响力,又能利用他们家族的财力和人脉为西域战事服务!军费开支?很简单,让他们“自愿”捐献,或者直接摊派,用他们的钱,来打他们“戴罪立功”的仗。
这简直是一举数得,既解决了勋贵问题,避免了与太上皇的直接冲突,又充实了国库,加强了西域边防,还能顺便消耗这些勋贵家族的势力。
一念及此,皇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谋深算的笑意,他忍不住拍了拍李长空的肩膀,赞道:“好!好一个‘西域防线缺人’!此计大善!既全了法度,又顾全了孝道,更于国有利!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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