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疼痛,像潮水一样,一阵阵冲击着林啸天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冰冷的海上,时而沉下,时而浮起。
“水……水……” 他沙哑地呢喃着,干裂的嘴唇上全是血痂。
“大哥!大哥醒了!” “快!水!拿水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粗糙的手托起了他的后脑勺。冰凉的雪水顺着豁口的陶碗边缘,流进了他的嘴里。
林啸天贪婪地吞咽着,那股清凉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不是冰洞的黑暗,也不是战场的火光。
是一堆跳动着的篝火。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熟悉而又激动的脸。
“大哥!你醒了!你他娘的终于醒了!”
李铁蛋,那个总是咋咋呼呼的愣头青,此刻正跪在他的面前,满是污垢的脸上挂着两条清晰的泪痕。他的胳膊上缠着带血的布条,正傻乎乎地冲着他笑。
“李……铁蛋?” 林啸天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哎!大哥!是我!是我!” 李铁蛋激动得语无伦次,“你……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俺们……俺们还以为你……以为你……”
“哭你娘的丧呢!” 豁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那只被打青的眼睛肿得像个核桃,此刻也红通通的,“林大哥吉人天相!阎王爷都不敢收!”
林啸天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干燥的山洞,比他之前待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宽敞。幸存的弟兄们,老老少少,大概还有七八十号人,全都挤在这里。
大部分人都带了伤,一个个裹着破烂的绷带,靠在岩壁上,但他们都在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拜。
“这……是哪儿?” 林啸天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别动!” 李铁蛋赶紧按住他,“大哥,你伤得太重了!腿上的枪伤,还有肩膀……子弹刚取出来!”
“子弹?”
“是啊!” 李铁蛋指了指旁边,“大当家……不,是赵大哥!他亲自给你取的!”
林啸天转过头。
只见赵铁山,那个魁梧如熊的汉子,正**着上身,靠在不远处的另一堆篝火旁。他的后背,缠着厚厚的绷带,血迹已经浸透了三层。
听到动静,赵铁山也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
没有了之前的对峙和愤怒。
赵铁山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甚至有些尴尬的笑容。
“醒了?” 他的声音很虚弱,但中气还在。
林啸天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赵铁山。
“妈的……看什么看!” 赵铁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骂骂咧咧地挣扎着站起来,朝他走了过来。
“大哥!你伤也没好!你躺着!” 赵老三赶紧想去扶他。
“滚!” 赵铁山一把推开他,“老子还没废!”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林啸天面前,每走一步,后背的伤口都在渗血。
他站着,林啸天躺着。
他低头看着这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这个在冰洞里关了五天,一出来就救了他和所有人性命的男人。
“大当家……” 李铁蛋紧张地站起来,生怕这两人又杠上。
赵铁山没有理他。
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蹲了下来。
这个在黑虎山说一不二的土匪头子,这个宁死不肯低头的汉子,蹲在了林啸天的面前。
“兄弟。” 赵铁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那颗子弹……打得真他娘的深。嵌在骨头缝里了。我……我费了好大劲才给你弄出来。”
他摊开手,手掌里,是一颗已经变形、沾满血污的日军子弹。
林啸天看着那颗子弹,又看了看赵铁山。
“你……” 林啸天想说点什么。
“别他娘的说话!” 赵铁山粗暴地打断了他,“老子……老子还死不了!”
他抓起旁边一卷干净的(也许是他们剩下最干净的)布条,又打开一瓶李铁蛋缴获的金疮药。
“你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 赵铁山低着头,不敢看林啸天的眼睛,“我……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他那双常年握刀、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此刻却显得异常笨拙。他倒出药粉,撒在林啸天那血肉模糊的肩胛骨上。
“嘶——!” 林啸天倒吸了一口冷气。
“忍着点!” 赵铁山低吼道,“比关冰洞……总他娘的好受点!”
林啸天没有再出声。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这个刚刚才用命救了他的男人,正红着眼眶,笨拙地给他缠着绷带。
绷带一圈一圈,缠得很紧,也很乱。
“赵铁山。” 林啸天忽然开口。
“干……干啥!” 赵铁山手一抖。
“你后背……也裂开了。” 林啸天看着他后背上那片刺眼的红色。
“废话!” 赵铁山骂道,“老子又不是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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