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天没有带老杨回自己储备物资的主山洞。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对方也是中国人,也是抗日的。
他带着老杨在山里兜了两个圈子,确认甩掉了可能存在的追踪,才钻进了另一处他备用的临时藏身点。
这是一个位于悬崖半腰的石缝,外面被虬结的松树枝条遮挡得严严实实。地方不大,刚够两个人躺下。
“兄弟,你这地方……真是神了!”老杨钻进来,放下枪,佩服地四处打量,“鬼子就算派飞机来,也找不到这。”
林啸天默不作声。他从岩石下拖出一个油布包,解开,里面是半袋子炒熟的黄豆和几块冻硬的风干肉。
他扔给老杨一块肉:“省着点吃。火不能生太大。”
“明白!”老杨接过干肉,用力地撕咬着。
林啸天在石缝最里面,用几块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他用的是猎户的法子,只点燃焦黑的干炭,几乎没有烟,只有一点微弱的红光。
两人就着雪水,啃着干肉和黄豆。
老杨缓过劲来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了快二十岁的年轻人,心里全是敬佩和好奇。
“兄弟,你这枪法,是在哪练的?”老杨忍不住问道。
“祖传的。我是猎户。”林啸天回答得很简洁。
“猎户……”老杨砸吧着嘴,竖起大拇指,“乖乖!打猎能练出这本事?四百米外,一枪一个!你这手艺,拿到我们旅,不!拿到整个东北军,那都是独一份的‘枪王’!”
林啸天只是低头擦拭着他的毛瑟步枪。枪管被他保养得发亮。
老杨见他话少,也不在意。他把那支三八大盖拿过来,借着微弱的火光,熟练地拉开枪栓,检查着膛线。
“好枪。比咱们的汉阳造强多了。”老杨的动作非常专业,拆卸、擦拭、上油,一气呵成,速度快得惊人。
林啸天看了他一眼。这老兵,果然有两下子。
“兄弟。”老杨把枪组装好,郑重地放在一边,“你一个人,在这山里干了多久了?”
“三个月。”
“三个月!”老杨倒吸一口冷气,“就你一个人?杀了多少鬼子了?”
林啸天没回答。
老杨看他不想说,就自顾自地说道:“你这种打法,是猎人的打法。狠、准、耐心。但有个问题,太独了。”
林啸天擦枪的动作停了一下。
老杨挪了挪屁股,靠得近了些:“兄弟,我倚老卖老,跟你说几句正规军的门道。你别嫌我啰嗦。”
“你说。”
“你今天打得是漂亮。五枪,五个鬼子。换了我,想都不敢想。”老杨伸出指头,“但你想过没有,万一来的不是五个,是五十个呢?万一他们有两挺机枪,还有掷弹筒呢?”
林啸天抬起头,看着他。
“你一个人,一把枪,你能打几个?打完五个,你还能跑。打完十个,你就得玩命。要是五十个,你跑都没地方跑!”
老杨的声音低沉下来:“咱们打鬼子,不是逞英雄。一个人再厉害,也是一根钉子。鬼子是铁板一块!你要想真正地戳疼他,光靠钉子不行,你得变成一把锥子,一把锤子!”
林啸天静静地听着。这些道理,他隐约想过,但没有老杨说得这么透彻。
“我那十几号弟兄,就是这么没的。”老杨的眼圈红了,“刚开始,我们也跟你想的一样。仗着人多枪多,跟鬼子硬干。结果呢?人家一个冲锋,我那点人就散了。机枪一响,就抬不起头。”
“后来我才想明白。咱们现在是啥?是散兵游勇!鬼子是正规军!咱们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老杨指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这叫游击战。你懂游击战吗?”
林啸天摇摇头。
“游击战,就是打了就跑,绝不恋战!”老杨一拍大腿,“你今天干的,就是游击战的精髓!在高处打冷枪,打完就撤!这叫‘敌进我退’!”
“鬼子要是追上来,你就把他往山沟里引。他累了,你再回头打他几枪!这叫‘敌疲我打’!”
“他要是不追了,缩回据点。你就像你干的,半夜去摸他的哨,偷他的枪!这叫‘敌驻我扰’!”
“他要是怕了,想跑。你就像撵兔子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咬死他!这叫‘敌退我追’!”
老杨越说越兴奋,仿佛又回到了他当连长指挥战斗的时候。
“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是咱们这些没了家的兵,用命换来的经验!”
林啸天的心跳有些加速。
老杨说的这些,和他这几个月的打法不谋而合。但他只是凭着猎人的本能和复仇的怒火在干。而老杨,却把这些总结成了战术。
“可你今天没跑。”林啸天指出了一个问题,“你把他们全打死了。”
“那是你枪法神!”老杨哈哈一笑,但立刻又严肃起来,“可这不合规矩。万一他们后面有大部队呢?你打响了枪,暴露了位置,就该立刻转移!而不是留在原地打扫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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