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岭炮楼的机枪失窃案,如同在平静的雪原上投下了一颗炸雷。田中少佐的震怒,让整个防区的日军都陷入了高度紧张。
所有的巡逻队再次缩回了据点。没有十五人以上的小队,绝不敢再踏入山林一步。
这正合了林啸天的心意。
鬼子不动,他就更方便行动了。
他没有急于返回自己藏身的山洞。缴获的机枪和步枪被他藏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冰窟里,用积雪和岩石封死了洞口。这些铁疙瘩现在对他用处不大,歪把子太重,子弹消耗也大,远不如他的毛瑟好用。但这是他的战利品,是他的储备。
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在山林中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又过了十几天,天气愈发寒冷。林啸天在追踪一群野猪时,无意中绕到了一片他之前从未涉足过的陌生区域。
这是一片被两侧高耸山崖夹住的狭长山谷。风雪在这里似乎小了很多。
他正沿着山崖的背风坡潜行,鼻子忽然闻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烟火味。
不是松木燃烧的味道,而是那种半干不湿的杂木,混合着一股……血腥和腐肉的臭味。
林啸天立刻停下了脚步。他伏在雪地里,毛瑟步枪的枪口缓缓抬起。
他像一只搜寻猎物的雪豹,顺着那股味道,一点点地往前摸。
爬过一道山梁,他看到了。
在山谷尽头的一处岩石凹陷处,一个极其简陋的窝棚,用几根歪歪扭扭的树干和兽皮搭建而成。一股若有若无的青烟,正从窝棚的缝隙里冒出来。
窝棚门口的雪地上,有几滩已经冻成黑紫色的血迹。
“是他们?”林啸天皱起了眉头。
他认出了这里的地形。这里离他当初在烟盒纸上画给刘大勇的那个藏身点不远。
他没有立刻现身,而是在远处的高地上趴了下来,举起了望远镜。
他足足观察了一个小时。
窝棚里毫无动静。
直到中午,窝棚的兽皮帘子才被掀开了一条缝。
一个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是那个瘦麻杆,老二。
他看起来凄惨无比。身上的棉袄破烂不堪,露出里面肮脏的棉絮。他瘦得像一根真正的麻杆,两颊深陷,眼窝发黑。
他的左腿诡异地扭曲着。他没有了裤子,整条腿用破布条胡乱缠着。每走一步,那条伤腿都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老二提着一杆缴获的三八大盖,一瘸一拐地走到窝棚外,警惕地四处张望。
林啸天一动不动。
老二似乎什么也没发现。他靠在一块石头上,从怀里掏出半块黑乎乎的、像是烤焦了的土豆,狠狠地啃了一口。
“咳……咳咳……”他刚吃下去,就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就在这时,窝棚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如同破锣般的声音。
“老二……是……是你吗?”
“大哥!是我!”老二赶紧应道,一瘸一拐地走回去,“你醒了?感觉咋样?”
“死……死不了……”刘大勇的声音从窝棚里传来,“他娘的……就是饿……还有……冷……”
“大哥,你再忍忍!我……我这就去找点吃的!”老二把枪背好,准备出发。
“你那条腿……还能走吗?”刘大勇问。
“能!大哥你放心!好着呢!”老二拍了拍胸脯,但这个动作又让他咳嗽起来。
“别……别去远了……”刘大勇的声音里透着虚弱,“三子……三子他……”
提到“三子”,老二的身体僵住了。
他站在雪地里,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大哥,三子他……是个好样的……他才十六啊……”
窝棚里,传来了刘大勇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林啸天放下了望远镜。
果然,那个半大孩子没能挺过去。
老二的腿,看样子也废了。伤口感染,在这冰天雪地里,没有药,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林啸天站起了身。
“谁!”
老二虽然虚弱,但警觉性还在。他猛地回过头,举起了枪,枪口颤抖着,对准了林啸天出现的地方。
“别开枪。”林啸天的声音冰冷,“你这杆枪,枪机都冻住了。”
老二一愣,下意识地拉了一下枪栓。
“咔嚓!”枪栓纹丝不动。
老二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林……林兄弟?”兽皮帘子猛地被掀开,刘大勇从里面滚了出来。
他比老二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左肩伤口,显然也恶化了。他半个身子都裹在肮脏的破被子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铁匠锤。
他抬头看着从雪坡上缓缓走下来的林啸天,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子呢?”林啸天走到他们面前,低头问道。
“他……他走了。”老二低下了头,眼圈红了,“那天回去……他就发高烧……背上的伤……烂了……两天后……就……”
刘大勇猛地一拳砸在地上,砸得冻土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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