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尽头是你 第97章 独白·决意

夜色，如期而至。

云汐没有回到那片令人窒息的山谷废墟，而是在镇外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河滩。月光洒在潺潺的流水上，碎成一片片银鳞，四周只有虫鸣与水声，比那片死寂多了几分生气，却也更加衬得她形单影只。

她席地而坐，背靠着一棵老柳树，将那枚同心珏从怀中取出，捧在掌心。月光下，玉珏的裂痕依旧狰狞，但核心那一点淡金微光，却仿佛比在阳光下更加清晰了些，执着地明灭着，像一颗微弱的心脏，仍在跳动。

这里很安静，安静到足以让她面对内心最后，也是最激烈的战场。

“墨渊……”

她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知道，他可能听不到，或者只能感受到一丝模糊的意念。但这最后的倾诉，她必须完成。

“我……有点害怕。”

她垂下眼睫，月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不是怕死，也不是怕疼。”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珏冰冷的边缘，“我是怕……怕我做不到。‘素’很了不起，她能看到万古之后的绝境，能布下这样的局。可我只是‘云汐’……一个连自己的记忆都保不住的、残缺的灵魂。”

“千世的痛苦……我真的能扛下来吗？如果在某一世迷失了，忘记了为什么要走下去，那你的牺牲，‘素’的布局，就真的全都白费了。我会……辜负所有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对自身能力的怀疑，对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痛苦的恐惧。

“而且……”她抬起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与痛苦，“我要放弃的，是‘云汐’的一切。爸妈……我甚至不敢想象他们以后的日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放弃触手可及的平凡温暖，去追寻一个魂飞魄散也可能换不回的幻影。这个选择，无论用何种理由粉饰，其本质都残酷得令人心颤。

就在她被自我怀疑和负罪感几乎淹没的刹那——

掌心的玉珏，那一点淡金微光，忽然清晰地、有力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熟悉的、带着安抚与坚定意味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再次在她灵魂中漾开一圈涟漪。那波动太弱，无法传递任何具体的信息，但它存在本身，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时，轻轻托了她一下。

他还在。

即使在无尽的虚无边缘，他残留的这一点本能，依旧在回应她，支撑她。

云汐猛地攥紧了玉珏，仿佛要将那点微光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不再是彷徨的泪水。

她想起了他挡在她身前，魂火燃烧时那决绝的背影；想起了他明明知晓一切，却依旧陪她走过最后那段充满虚假希望的路程时，那深藏于眼底的温柔与悲哀；想起了他最后消散时，那句未尽的话语里蕴含的、对她全部的嘱托与期待……

他不是要她去送死。

他是将所有的、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素”布局万年，等的也是她这“后世的我”，能完成这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跃。

如果她放弃了，退缩了，选择回到那看似安稳实则充斥着永恒遗憾的“平凡”里，那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背叛，包括对那个曾经努力抗争了千世的自己！

所有的犹豫、恐惧、不舍，在这一刻，被那一点微光的回应和她内心汹涌而出的责任感与爱意，彻底冲散、淬炼、凝聚！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却已如同被泪水洗过的寒星，冰冷，璀璨，且无比坚定。

她对着玉珏，也对着自己的灵魂，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不放弃了，墨渊。”

“再难，再苦，再渺茫……这条路，我走定了。”

“你的痛苦，你的等待，‘素’的牺牲……还有我‘云汐’自己的不甘……所有的一切，都不能白费。”

“我会走下去。带着你的这一点光，走遍所有轮回，尝遍所有痛苦。我一定会……把完整的‘我们’，带回来。”

她将玉珏郑重地、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微光与自己的心跳似乎逐渐同步。

月光下，河滩边，那个彷徨无助的幽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决然，即将踏上征途的战士。

她的告别已经完成。

她的决意，已然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