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尽头是你 第76章 暗涌·旧痕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相偎的两人，夜色温柔得如同假象。

然而，变故来得悄无声息。

云汐正低头拨弄着一根枯枝，脑海中却毫无征兆地炸开一片猩红——是漫天箭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笼罩着一座孤绝的城墙！一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背影，在她眼前缓缓倒下，胸口插满了箭矢，鲜血浸透了残破的战甲……

“啊！”

她猛地捂住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中的枯枝掉落在地。那幻象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心脏被死死攥紧般的窒息感，和一股莫名的、巨大的悲伤。

“怎么了？”墨渊立刻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紧张。

“没……没什么。”云汐喘息着，脸色有些发白，勉强笑了笑，“可能是太累了，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她无法准确描述那瞬间涌入的、破碎而强烈的画面和情绪。

墨渊凝视着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太阳穴，一丝温和的灵魂之力探入。他感知到的，是云汐灵魂波动的余韵，以及同心珏依旧平稳的力量。并无外邪入侵的迹象。

“是旧日记忆的碎片。”他收回手，声音低沉，“契约崩解，那些被束缚的力量和记忆也开始松动、逸散。你会偶尔感受到，是正常现象。”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云汐心下稍安。她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将那可怕的幻象归结于疲惫与应激。

可她并未看到，墨渊在她靠过来时，眼底掠过的那一丝深沉。

那些碎片……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接下来的两日，类似的“幻象”开始频繁造访。

有时是雪，无边无际的雪，寒冷彻骨，她感觉自己在一片苍茫中孤独地行走，寻找着一个永远也找不到的身影。

有时是烈火，焚烧着殿宇，她听到自己发出凄厉的哭喊，奋力想冲进火海，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拦。

有时只是一句模糊的低语，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绝望，在她耳边响起：“……下一世……”

这些碎片毫无逻辑，杂乱无章，却每一个都携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让云汐时而心神不宁，时而莫名落泪。她试图向墨渊倾诉，但往往词不达意。

“那里……很冷，我在找你……”

“火，好大的火……你还在里面吗？”

墨渊总是沉默地听着，然后将她拥入怀中，用他沉稳的心跳安抚她。他能精准地说出那些碎片对应的前世背景，告诉她那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

可他的解释，他的安慰，像是一层纱布，覆盖在伤口上，却无法消除那下面的隐痛。云汐能感觉到他话语里沉淀了千年的痛苦，但她无法真正感同身受。对她而言，那是别人的故事，是墨渊的故事，她为之悲伤，却无法触及核心。

一种无形的、因记忆不对等而产生的隔阂，如同初春的薄冰，悄无声息地凝结在两人之间。

这夜，云汐又从一场关于坠崖的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墨渊立刻醒来，轻拍她的后背。“别怕，只是梦。”

黑暗中，云汐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无助的哽咽：“墨渊，告诉我，那时候……你看着我跳下去……是什么感觉？”

墨渊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那感觉？是天地崩塌，是灵魂被生生撕裂，是千百次轮回中每一次都在重复的、永恒的凌迟。

可他如何能对眼前这个，只拥有零星碎片的云汐，去描述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绝望？

他最终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沉默的拥抱，和一句苍白的话：

“都过去了。”

云汐在他怀中闭上眼，不再追问。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爱他，毋庸置疑。可她爱的，是眼前这个背负着沉重过去的男人，而她对他的过去，却一无所知。

这份爱，在此刻，显得如此……轻飘。

同心珏在灵魂深处散发着温暖的光，却照不亮那横亘在记忆之间的、幽深的沟壑。

夜色深沉，废墟寂静。新生的暖光之下，旧的裂痕，正以另一种方式，悄然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