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尽头是你 第3章 墨痕·惊鸿

“叮铃——”

店门被推开，带入了室外微凉的空气和一丝浮光。一位穿着深色风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形挺拔，步履间带着一种沉静的气场。

他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混乱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云汐与老板之间那诡异而紧绷的沉默。

云汐几乎是本能地循声望去。

逆着门口的光，她先是看到一个清晰的轮廓，然后，当他的面容从阴影中显现时，云汐的呼吸骤然停滞。

是他！

比赛现场，那个坐在角落，用沉痛眼神凝视她，又默然离去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方才因触碰玉佩而产生的幻觉余波未平，此刻又叠加了见到真人带来的巨大冲击。云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玻璃柜，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确认这不是又一个荒诞的梦境。

店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脚步有瞬间的迟疑。他的目光掠过她苍白而惊惶的脸，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像是确认，又像是更深沉的痛楚，但这一切都被他迅速压下，快得让云夕以为是错觉。

他很快恢复了平静，视线转向柜台后的老板，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沧溟先生，我来取之前委托修复的卷册。”

名叫沧溟的老板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仿佛对店内微妙的气氛浑然不觉：“墨先生，您来得正好，刚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他转身，从身后的博古架下层取出一个古朴的木匣。

墨先生。

他姓墨。

云汐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姓氏在回荡。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沧溟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卷颜色泛黄、但保存相对完好的古籍，书页边缘有被精心修补过的痕迹。

“北宋孤本，《营造法式》的残卷，能修复到如此程度，墨先生，您的技艺真是愈发出神入化了。”沧溟的语气带着真诚的赞叹。

“您过誉了，分内之事。”墨先生走上前，目光落在古籍上，神情专注而认真。他伸出右手，小心地拿起一卷，就着柜台上的光线仔细检视修补的细节。

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

云汐的视线，凝固在了他的手腕上。

在他微挽的袖口之下，左手手腕的内侧，有一道极淡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浅白色印记。那印记的形状……像是一道旧伤疤，却又奇异地呈现出一种火焰般的纹路。

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另一个破碎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撞击着她的意识：冲天的火光，灼热的气浪，一个身影不顾一切地冲入火海，那道火焰纹路的伤痕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伴随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恐惧……

“啊……”她低低地抽了口气，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这细微的声响，却惊动了正在检视古籍的男人。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云汐身上。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移开，而是静静地看了她两秒。他的眼神很深，像蕴藏着星辰与深渊的夜空，让人看不透，却又莫名地被吸引。

云汐在他的注视下，感到无所适从，心跳如擂鼓。

他……也看到她了吗？在比赛现场，他那样看着她，是因为他也感受到了什么吗？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柜台绒布上，那枚尚未被收起的环形龙纹玉佩上。

刹那间，云汐清晰地看到，他整个人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是比在比赛现场时更甚的震惊，以及一种……近乎悲伤的恍然。

他认识这枚玉佩！

这个认知，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云汐。

沧溟老板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像是随口介绍般，对墨先生说道：“这位小姐，似乎与这枚古玉颇有缘分。”

墨渊（我们暂且如此称呼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从玉佩上艰难地移开，重新看向云汐。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克制下的沙哑：“你……碰过它？”

云汐在他的目光下，无法撒谎，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他所有的情绪。但云汐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温度，仿佛都因他的沉默而降低了几分。

几秒后，他重新抬起眼，目光已恢复了大半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依旧残留着未散的波澜。他没有再追问玉佩的事，而是将手中的古籍小心放回木匣，合上盖子。

“修复得很好，多谢。”他对沧溟说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礼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他付清余款，拿起木匣，准备离开。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那枚玉佩，也没有再看云汐。

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他转身，走向门口，风衣的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云汐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股勇气，脱口而出：“等等！”

男人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云汐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问出这句话，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老套得像搭讪的台词，此刻却承载着她所有混乱的、无法解释的困惑与追寻。

墨渊的背影僵直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侧过半张脸，光线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清晰的阴影。他的声音隔着几步的距离传来，平静无波，却像一块冰，砸在云汐的心上：

“小姐，你认错人了。”

“叮铃——”

门被推开，又合上。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熙攘的人流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只留下云汐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耳边回荡着他最后那句话，以及心底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他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