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舍内烛火如豆,轩辕思衡指尖摩挲着茶盏,茶水早已凉透,他却浑然不觉。耳中听着妹妹滔滔不绝的讲述,眼前却不断浮现慎言亭中白衣紫裳翻飞的身影——缗紫若专注煎药时的眉眼,如烙印般刻在他心头。
“五哥,我该讲到这五日了吧,你来猜猜,我都遇见什么事情,什么人?”轩辕晓婉故作神秘地问向正在发呆的轩辕思衡。
“啊……”轩辕晓婉的脆响,打破了他的思绪。“那你都遇到什么事,什么人?”轩辕思衡按捺住所有的不耐烦,用尽对她最后的一丝耐心,来回应。
“五哥,你看!”轩辕晓婉突然撸起袖子,露出光洁的小臂,“紫若姐姐的药连疤痕都没留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小星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日在城门口,遇到她后,我们半日就恢复如初了,你看,还没留疤痕呢。你们男人不懂,女儿是不好留疤痕,一旦作了疤痕,是很难养好的。这里又没有神都的玉肌膏,我都怕……对了,你们是没看到啊,那日我们刚到城门口,就全都关闭啦。我急得冲出去亮出公主的身份之时,就见到杜恒泰急吼吼地跑出去,竟然抱着紫若姐姐哭鼻子呢!可把我可乐坏了……”
“什么?还抱她?”轩辕思衡藏在袖中的手掌攥成了拳头。
“啊,紫若姐姐是杜恒泰的堂妹啊!”轩辕晓婉眨了眨眼睛。
说着,她还夸张地模仿起杜恒泰哭哭啼啼的模样,惹得一旁的隐昔再也憋不住,“噗嗤” 一声笑出声。
隐昔见轩辕思衡投来略带警告的目光,慌忙端起茶碗掩饰,却因动作太急,呛得咳嗽起来。轩辕思衡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又漫不经心:“可乐的以后乐,快点说回来——那位……紫若姑娘,究竟如何医治你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自己的急切,暗暗懊恼,又偷偷观察着轩辕晓婉的反应。
“说起这个——那简直太神了!”
轩辕晓婉立刻来了精神,像只欢快的小鸟,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她掏出一株小草捣碎,往粥里一放,那粥瞬间变黄!就像……就像施法一样!五哥,你都没见着,当时所有人都看傻了!”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仿佛要将当时的场景,一帧一帧展现在轩辕思衡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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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的扶风郡城门景象在烛火中徐徐展开——
晨雾未散,城门洞已堵得水泄不通。商贾的货车、逃难的流民、焦躁的马匹,挤作一团,叫嚷声、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汗臭与腐味,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息。
杜恒泰紧紧拽着轩辕晓婉的衣袖,锦袍已被挤得皱巴巴:“晓婉,捂住口鼻!”他大声喊道,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格外焦急。然而,他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划破嘈杂。一名汉子脖颈处的脓疮突然爆裂,从马背上滚落在地,脓疮黑黄色的汁液喷溅而出,溅在相邻的车夫脸上。那车夫发出 “嗬嗬” 的怪声,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迅速肿胀的脸颊,指甲缝里渗出鲜血,转眼便倒在车辕上,身体不停地抽搐。受惊的马匹瞬间将那名摔落的汉子踩踏致死。
与此同时,踩踏声、哭喊声、咳嗽声瞬间引爆了混乱。人群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有人被推倒在地,被慌乱的脚步无情践踏;有人哭喊着寻找亲人,声音里充满绝望。
“让开!都让开!”守城兵丁挥舞着棍棒,竭力维持秩序,麻布口袋下的声音嘶哑而疲惫,“再往前挤,一律当疫鬼论处!”
布袋郡守站在城楼上,不耐烦得喝道:“想早点投胎的,就尽早爬出城墙!外面有的是疫鬼招呼你!尽快散开!”
如今,城内的出不去,城外的进不来。然而,这让本就恐慌的人群更加人心惶惶,甚至以讹传讹,说此病将暴毙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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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雕花马车内,传来轩辕晓婉的怒喝:“杜恒泰!到底还要不要出城啦!”
她揉着撑得发胀的肚皮,晨起多贪的两个鲜肉包此刻化作满腹烦躁。车帘被猛地掀开,八公主身着鹅黄襦裙,腰间玉佩叮当乱响,像只炸了毛的小兽跳下车。
杜恒泰慌忙跟上,锦袍下摆沾满晨露,用手帕遮住她的口鼻:“晓婉,快回马车上!城里城外的疫症正凶,还是暂且忍耐……”
话未说完,只见轩辕晓婉已推开杜恒泰的手臂,跑到几步外的城门口甩着水袖转圈,裙摆扬起细碎的尘土:“本公主就要活动活动,一大早就待在马车里,都快闷死了!”她素白的手腕在晨风中伸展,只当作闹着玩,却不知这随意的举动,正将自己推入险境。
果然是任性刁蛮的暴脾气,就是要反骨而行。你不让我干,我还非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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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高时,轩辕晓婉忽然皱起眉头。右手腕传来细密的痒意,起初以为是晨露沾了草籽或是小飞虫,谁知越挠越疼,雪白的肌肤上竟浮出红肿的斑块。“铃铛,帮我看看……”话音未落,侍女手腕上同样的症状已开始溃烂,渗出淡黄色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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