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无名小院。
竹亭檐角,垂落秋雨残调。亭中棋枰,黑白残局未定。
“阿嚏!——”
简先生广袖微颤,一个寒噤自颈后窜起,手中茶盏泛起涟漪。他抬眸,目光穿透亭外雨幕,深邃如潭。
“许是花悟娘子在千里之外,念叨简先生了。”
风露如一缕青烟自竹影中显形,夜行衣上水珠滚落。她指尖捏着一枚蜡丸,恭敬奉上,“刚收到!巴蜀急报!”
“一夜秋雨凉,”简先生接过蜡丸,指尖微一用力,蜡壳碎裂,“看来,神都的冬天,不远了!”
一卷细帛飘落在棋枰上——巴蜀城防图,标注着暗卫的布防,山川河流纤毫毕现。
他的指尖扫过“巴蜀”二字,几枚黑子应声而落:“轩辕思衡要和巴蜀提亲船队,一同回神都。会走哪条路?”
“潼海。”风露垂眸,声音压得极低,“楼船浩荡,他们必从潼海取道,入漫州渡口,再转陆路,返回神都。”
“都安排妥当了?”简先生指尖轻敲棋枰,发出叩问般的清响。
“一切已按先生吩咐布置妥当!”
“我等已按您的吩咐,早已安排妥当!”花悟垂眸禀报,迟疑道,“三万精锐已化整为零,潜入漫州。只是……”
“只是大军易集,行踪难藏。”简先生微微抬眸,接口道,目光仍停留在棋局上,“况且,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渡船。”
“正是如此。”花悟颔首道:“三万精锐,若想神不知鬼不觉渡过潼海,绝非易事。”
“无妨!”简先生执起一枚白子,轻轻落在天元之位,瞬间扭转了棋局颓势,“瞬移阵法,我已勘破九成。待东风起时,自可天兵突降。”
风露眼中闪过狂热:“先生神算!大业可期!”
简先生却轻轻摇头,缓缓起身,走到亭边池畔,信手洒落一把鱼食,看着锦鲤为争食而搅乱一池静影。
“越是接近巫神圣地,越觉天地之威,人力之微。轩辕襄穷兵黩武,征战八荒,四子战死,如今仅存二子,已成强弩之末。然覆灭轩辕,并非上策。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江山易主,才叫痛快。”
“那……巫神圣地和轩辕思衡,于先生宏图,孰轻孰重?”风露试探着问。
简先生回身,雨丝在他袖间化作氤氲白雾,身影模糊不清:“看破,何必说破?静观其变吧。”
“看破不说破。”简先生望着池中的锦鲤和涟漪,意味深长道:“静观其变吧。”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竹影深处,唯有棋枰上那枚定鼎天元的白子,散发着森然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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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国,牧马河畔。
水雾氤氲如鲛绡,浸着朦胧胭脂色的霞光,将十里芳野幻作粉玉仙境。
轩辕晓婉赤足踩碎草尖晨露,茜色裙裾扫过琴案,惊落几瓣蓝楹花。杜恒泰一袭月白长衫,白玉箫抵在唇边。
轩辕晓婉将蜜饯抵在他唇间,糖霜簌簌落下。
“尝尝这个!”她笑靥如花,眼波流转间满是少女娇憨。
“唔……”杜恒泰的箫声戛然中断,糖霜差点落在箫管上,他无奈地看着晓婉笑,“你啊……再闹,这《长相思》就吹不下去了。”
“吹不下去才好!”轩辕晓婉抢过他的白玉箫,踮着脚要藏,却被杜恒泰伸手接住,两人的欢声笑语,飘在水雾里。
十步外,剑气纵横。
紫修并指凝气,隐昔的剑锋溅起漫天飞花。
身影如鹤,剑气若蝶,扑向烤架腾起的炊烟里。
“看剑!”
隐昔旋身挑飞半截枯枝,身形如鹤起青萍。
合欢古树,气根垂着雾珠。
霞光落在缗紫若的素白裙上,衣袂上的光斑随着枝叶摇曳,明明灭灭。
轩辕思衡纵身一跃,银靴晃了晃,惊起叶间蜉蝣,纷纷扬扬,如碎金洒落。
“这里真美!”
轩辕思衡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缗紫若的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暖意,声音轻柔似怕惊破这一切。
“这霞光,像极了雍州慎言亭,那日我们初遇时……”
缗紫若别过脸,指着远处嬉闹的两人,打断了他的言语:“你看他们,多好啊!”
“他们再热闹,也不及我们在瑶谷时。”轩辕思衡的目光锁住她,声音低沉而执着,“那里的四十九年,有我们的梨花酿、白首约……于我,那才是最好!”
“那不过是大椿眼中,朝菌之岁;蜉蝣之翅,何以丈量沧海?丈量沧海?”缗紫若挣开他试图覆上来的手,语气清冷。
她顿了顿,望着远处的渡口,正在装船的聘礼。“瑶谷是幻梦一场,当下已成定局。你是轩辕储君,我是巫族神女,各有其道,各有其责。”
“紫若,无论是何时何地,我心不移!我愿弃这轩辕储君之位!”他逼近一步,眼中是焚心般的炽热。
“思衡,慎言!”缗紫若厉声喝断,慌乱中纵身跃下高枝。“我……本就无心情爱!”
轩辕思衡脸色骤变,飞身扑去。空中旋身,他将她牢牢护在怀中,自己的后背重重砸在地上,闷哼一声。珠钗勾连衣襟,裂帛声细微却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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