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刚相聚,又要道别?”轩辕思衡小声嘀咕着,指尖悄悄勾住缗紫若的袖角,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身后。海风拂过他略显凌乱的发丝,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写满了不安。
缗紫若低头掰开他的手指,鸦青长发垂落,恰到好处地遮住眼底的波澜:“前路未知,你何必……”
“何惧前路未知,那更要同去!”轩辕思衡忽然笑了,眉眼间的执拗如刀刻般分明。他向前一步,声音轻柔却坚定:“在瑶谷中,我们白发苍老时,我便想明白了——余生的路再难,只要与你并肩,便都是喜乐。”
“紫修说得极是,也许我们就是中毒三日而已,何必说得这般悲怆?”缗紫若猛地甩开他的指尖,面色绯红,疾步向前走去。海风卷起她的裙袂,宛若一朵仓皇逃离的云。
隐昔叼着麦秆蹦跳着跟过来,靴尖踢飞一粒碎石,闻言噗嗤笑出声:“三日虚幻,也算白首!”
轩辕思衡耳尖泛红,瞪了一眼这个总爱拆台的小侍卫,掌心却将缗紫若的袖角攥得更紧。“我……还得接八妹回神都!对,还有八妹在巴蜀,你们总是要途经的吧……”他急中生智,寻了个自认为完美的借口。
“此行,我们不途经巴蜀国!”紫修收剑入鞘,眉眼如覆霜雪,斩钉截铁地答道。他身形挺拔地立在渡口尽头,海风鼓荡着他的衣袍,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好了,就在此地告别吧。你们已送我们到了渡口,所以六殿下该回神都。”
“总……总之我必须同行!”轩辕思衡掩不住泛红的脖颈,他忽然放软声调,指尖勾住缗紫若的小指轻轻摇晃,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撒娇,“紫若,莫要抛下我!”
缗紫若抽手的动作蓦地顿住。她望着他眼底那份不容错认的真诚与执着,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轻轻触动了。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不绝于耳。
良久,她终是转过身,悄声在紫修耳畔说道:“要么,还是带上他们吧,此行返程也是不易……”
紫修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冷冷瞥了一眼满脸期待的轩辕思衡。“若遇险境,我绝不救你。”他话音未落,剑鞘已破空而来,堪堪停在轩辕思衡鼻尖三寸之处,带起的劲风拂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轩辕思衡却浑不在意,反而如释重负地吐了吐舌头,敏捷地后退半步,快步追上已转身的缗紫若。“无妨,紫若会救我就好!”他语气轻快,带着计谋得逞的小小得意。
隐昔也欢天喜地地蹦跳着跟上,“殿下,殿下……等等我!”
紫修沉默地望着三人背影,握剑的手背青筋微微暴起,终是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沉声道:“……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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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船?”
“上船?哪来的船啊?”隐昔站在空荡荡的渡口栈桥上,左右张望,只见茫茫海面,连一叶扁舟的影子都看不到。
缗紫若对紫修微微点头,从广袖中取出一枚核桃大小、雕刻精美的木船模型,轻轻放在紫修摊开的掌心上。
紫修凝神,掐指捻动木船前端微小的船锚发条,再捏住那根细如麦秆的桅杆轻轻一旋,低喝一声:“转!”
奇迹发生了。那小小的木船竟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脱离紫修的手掌,在水面上急速旋转起来,骤然旋出凛凛光涡。轩辕思衡和隐昔的惊呼卡在喉间——只见那核桃大小的木船,船身上的每一片木鳞竟如精密的齿轮般咔咔咬合,层层翻涌、扩展,眨眼间化作一艘庞然的楼船。洁白的船帆“唰”地一声迎风展开,猎猎作响,海风顿时充满了力量感。
“天啊!这、这是神……神舟吗?”隐昔踉跄后退,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我阿爹亲手做的螺舟。”缗紫若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物,她早已轻巧地踏着自动延伸出的甲板登上了船。她站在船舷边,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回眸望向仍呆立岸边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如何?你们还要跟来吗?”
“螺舟!?”轩辕思衡指尖刚触到冰凉而真实的木质船舷,心中对神秘巫神族的敬畏与好奇又增几分。他深吸一口气,毅然踏了上去。
“哇!跟着紫若姐姐,果真长见识!”隐昔也回过神来,兴奋得像只猴子,从船头跑到船尾,发出的阵阵惊呼很快就被巨大的浪声吞没。
紫修立于最高的桅杆之上,衣袂翻飞,如一只守护船只的鹰隼。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海面,声音清晰地传下:“坐稳了,潼海的浪,可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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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打翻的砚台,深深浸透了下方的“瑶崖”。黛青色的石壁像一块在陈墨中浸泡多年的墨锭,边缘被海水晕染出朦胧的靛蓝烟霭。
轩辕思衡指间还黏着几缕从瑶崖上带下的潮湿藤蔓碎屑,他正下意识地捻动着,转眼却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那原本嶙峋巍峨的怪石,竟如饴糖遇热般,在澎湃的浪涛中开始软化、坍缩、消融。震耳欲聋的涛声变得粘稠,如同巨兽的吞咽,不过片刻功夫,那座他们方才还站立其上的“巍峨山崖”,竟化作一片星罗棋布的珊瑚残礁,礁石孔窍间,隐约涌动着神秘的靛蓝色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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