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弟弟他…”轩辕思衡看着一动不动的草堆,声音发颤,心中早已凉透。“他在神都,怎么…会来漫州?”他的手哆嗦着,始终不敢指向那堆草。
忽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思衡兄,你的同心劫……解了?”
轩辕思衡闻言猛地转身,只见谢墨寒站在不远处,脸上泪痕未干。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抱住谢墨寒:“你活着就好!”
隐昔也凑上前,被轩辕思衡一把揽入怀中,“你们都还活着,真好!”
三人相拥片刻,轩辕思衡松开手,急切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唉,说来话长!”谢墨寒抹去眼泪,垂眸低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跟轩辕思衡提及妙心阁和简先生。
“走!”轩辕思衡打断他,“我们现在就回去。”
“五殿下,我们去哪里?”隐昔疑惑。
“熙鸿也来漫州赈灾!我们又能相聚在一起了!”轩辕思衡眼中闪着久违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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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霁后的镜湖泛着一如既往的波光粼粼。
轩辕熙鸿立在粥棚残破的旌旗下,摩挲着赈灾簿上的朱批,乐正南的字迹力透纸背,指腹碾过呈报“存粮三日”的墨痕。
而眼前,望不尽的难民,渴盼的眼神里充盈着希望,纷纷拜谢六皇子。那一声声的“六殿下千秋”的欢呼声,撞在玄武岩堤坝上,折返时竟似万千钢针扎进他肺腑。他扬起蟒袍上的四爪金蟒,遮住那刺眼的光。
“五哥还有几日可达?”他轻声问道。
“七日。”哑奴枯瘦的手指在晨光中掰扯,浑浊的眼珠倒映着远处九星台的晨钟。
“从前不觉,七日竟如此漫长……”他望着官道尽头未散的雨云,恍惚间想起昔日在品茗听琴的七日,竟不及此刻半炷香煎熬。“如今方知,七日可活人四万,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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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前,暴雨将官道泡成翻滚的赤褐色泥潭。
轩辕思衡的粮队陷在八十里外的断桥处,三十辆粮车如垂死巨蟒般扭曲瘫卧,车辕上的铜铃裹着腥臭的泥浆,每声嘶鸣都像冤魂的呜咽。
“轰——”
山崖突爆龙吟般的闷响,五丈宽的官道如被巨兽啃噬,裹挟着百年古柏的泥流轰然倾泻。轩辕思衡纵身扑向粮车时,左肩鎏金护甲被断木刺穿。
“护粮!”
他喉间滚出虎啸,反手将玄铁令旗钉入岩缝。
“起——!”
轩辕思衡青筋暴起的手臂抵住倾倒的车辕。三寸长的木刺扎进掌心,他竟就着血水将麻绳缠得更紧。“卸甲!垫轮!给我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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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梆声碎在悬崖,轩辕思衡策马闯过第七道山隘时,胯下的乌骓马口吐混着血沫的白涎,钉着玄铁蹄铁的右前肢已见森森白骨。
“六弟——”
轩辕思衡的嘶吼声撞开赈灾棚竹门的刹那,血污满面的兄弟四目相对,赈灾簿从轩辕熙鸿指间滑落。
“五哥!你真的是来得及时,解了燃眉之急……”
轩辕熙鸿推门却只见到一匹乌骓马,没有一辆粮车。
话音未落,轩辕思衡血葫芦似的已从马背上滚落在泥水里。
“粮队困在……栈道被泥石流和落石……封死……”轩辕思衡染血的指尖尽是泥垢,干裂苍白的焦唇,乌青的双眼倒映着缗紫若的身影,却无力地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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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竹瓦凝着最后一抹苍白月光,轩辕熙鸿的月白蟒袍下摆浸透夜露,织金云纹在霜色里浮沉如雾中蛟龙。他徘徊的足印踏湿一片青苔,石缝间蜷缩的夏虫被惊起,振翅声碎在檐角铜铃间。
缗紫若的脚步声轻如落雪,将披风覆上他肩头,指尖拂过披风领口的白泽纹绣,“六殿下,一夜未眠,可是数清了九星台的青阶?”
“倒是听了一夜的《安澜曲》!”
轩辕熙鸿未回头,喉间滚出沙哑低笑,掌心抚过廊柱刀劈斧凿的旧痕。
“五哥虽未带来粮草,……”
话音忽滞,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仍锁在九星台最高处那盏未熄的天灯。灯焰在晨雾中摇晃如垂死蝶翼,忽明忽暗地映出他袖中紧攥乐正南的策论,——那“九星台”字迹被夜露洇散。
缗紫若见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开仓”二字,袖口金线已磨断三缕,暗叹这吃漫州赋税的闲散皇子,竟将三十六郡的粮仓规制刻进了骨血。
“但如今有了五哥轩辕储君的威仪,肯定比我这个吃漫州赋税的六皇子更管用。我们不妨去九星台走一遭。只是现下五哥的身体……”
门扉骤然吱呀作响,斑驳竹影里晃出轩辕思衡单薄身影。玄色中衣领口松垮,露出心口狰狞的箭疤。
“孤……扛得住!九星台……”
几声轻咳声,轩辕思衡倚着斑驳的竹门,扯出惨白的笑,重重拍在幼弟肩头。
“我已派乐正南带队去支援隐昔的粮队,而我们便去会会这九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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