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到底还是听到了些闲话。
他这人脾气爆,一点就着。
这天他憋着火,咣当推开林承启的门。
“教主!”
他嗓门大,“姓陈的天天往我媳妇跟前凑,你管不管?”
林承启心里正烦陈玄理,一听这话暗喜,脸上却装作为难:
“林三哥,这话怎么说的?陈先生就是热心肠……”
“狗屁热心肠!”
林三眼一瞪,“他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你要不管,我自己管!”
“别别别,都是兄弟……”
林承启嘴上劝着,心里巴不得他去闹。
“兄弟?我没这种兄弟!”
林三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等林三走了,无尘从里屋出来,瞪了林承启一眼:
“你拱什么火?林三直肠子,陈玄理一肚子坏水,明着来林三不吃亏,暗地里呢?”
林承启缩缩脖子:
“我这不是看陈玄理不顺眼嘛。”
“不顺眼也不能这么来。”
无尘叹气,“得想周全法子。”
那边唐赛儿是个明白人。
教里这些糟心事,她看得清楚。
她对林三说:“当家的,这地方没意思,咱回山东吧。”
林三正在气头上:
“走!早该走了!”
唐赛儿走前,大大方方和人道别。
她先找苏青。
苏青心里还有疙瘩,低着头。
唐赛儿拉她的手:
“苏妹子,我性子直,那天的事过去了。我跟你说,陈先生不是实在人,你多长个心眼。”
苏青心里不是滋味,点了点头。
唐赛儿又和冯老、钱鹤卿打了招呼。
轮到陈玄理时,她当没看见,直接走了过去。
陈玄理站在那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便宜没占到,反倒惹了身骚,他暗暗记恨上了。
最后,唐赛儿和林三来辞行。
无尘看着唐赛儿,想起五百年后关于她的传说,心里不是滋味。
她拉唐赛儿到一边,低声说:
“赛儿,你是有主见的。回了山东,好好过日子。记住,凡事多思量,别轻易被人煽惑。要是将来遇到难处,走投无路时,想想‘灯下黑’的道理。”
唐赛儿有些疑惑,但见无尘认真,便记下了:
“谢夫人指点。”
林承启拍拍林三肩膀:
“林三哥,回去好好的!混不下去再回来!”
林三重重点头:
“教主,夫人,保重!”
送走他们,院里空了不少。
陈玄理躲在屋里没露面,苏青望着远处出神。
无尘叹了口气。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唐赛儿一走,白莲教总坛这边,陈玄理表面安份了。
无尘和林承启大部分时间并不住在教里。
无尘是挂名的“楚妃”,有自个儿的禅院,在崇国寺后头一个僻静小院。
林承启也常跟过去住,教里事务能推则推。
这天,姚广孝身边的小太监找到崇国寺禅院来了,
“少师吩咐,”
小太监声音尖细,“楚妃娘娘要的‘风磨铜’齐了。照这新图样,两月成型。”
他递上卷帛书,不是商量,是命令。
无尘在禅房静室里展开图,心头一沉。
那上面画的,是藏密里的合欢佛,男女相拥,三头六臂。
佛手里捧着面铜镜坯子。
让她一个姑娘家监造这个,脸上臊得慌,心里也堵得慌。
可姚广孝的话摆在那里,不造不行。
林承启凑过来,只觉那图样看得人眼晕:
“这……这是个镜子?老和尚要照什么?搞得这么玄乎。”
无尘没说话,打发走太监。
关上门,她脸色难看:
“这东西不对劲,像古籍里说的……孽镜。”
“孽镜?”林承启一愣。
“比照妖镜更凶。”
无尘压低声音,“孽镜台前,能照见前世今生所有罪业。姚广孝炼这个,绝非寻常法事。要用的药金里,铅汞很多,简直像要用怨气淬火。”
她拿起《西游释厄传》,
“我这些日子琢磨,书里唐太宗魂游地府,在孽镜台前见自己杀孽……‘贞观十三年’到‘三十三年’的阳寿变化,和郑和下西洋次数隐隐相合……姚广孝莫非想仿效这个,为皇上……涤荡罪业?”
林承启吸口凉气:“用镜子照掉罪过?能成?”
“成不成,都是大因果!”
无尘咳嗽起来,“若能看破关窍,或许能找到破绽。”
两人在禅房里低声商议,却不知隔墙有耳。
铸造这面“孽镜”,事关重大。
姚广孝将这事交给了“工部营缮清吏司”下属的一处僻静官办作坊,在阜成门附近,守卫森严。
无尘每日要去作坊监工,林承启时常跟着。
偶尔,他们才会回白莲教总坛住上一两日,处理些教务,也是做给姚广孝和陈玄理看。
这日,两人正在总坛林承启那间屋里商量,无尘觉得那“金石方”里几味药金配比太过凶险,林承启也觉得太冒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