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匠师 第223章 胜利的代价

“希望信标”测试成功的消息如同宇宙风暴般席卷整个联盟。在“伊甸”的中央广场，人群的欢呼声几乎要掀开人造天穹。战士们抛起头盔，工程师们相拥而泣，连一向沉稳的硅基沉思者们，晶体身躯也闪烁着欢快的频率。

然而，在这片近乎狂热的庆祝浪潮中，林启却独自站在指挥中心的观测台前，面色沉静如水。他面前展开着两份报告，一份是哈里斯博士提交的、充满惊叹号的“希望信标”完美性能评估，另一份，则是艾莉生成的、关于测试区域时空曲率残留的详细监测数据。

那代表曲率残留的淡蓝色等高线，如同水面的涟漪，虽然微弱，却固执地以测试点为中心，缓慢扩散。归零者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现实结构损伤”。

“总指挥，”赵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民众的情绪很高，但…我们真的准备好承担使用这种武器的后果了吗？”

奥格斯格洪亮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他大步走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老赵，你就是想太多！能活下去才是硬道理！有点副作用怎么了？总比被那灰色玩意一口吞了强！”

林启没有回头，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数据板上那片扩散的蓝色区域。“奥格斯格，如果我们为了打赢这场仗，把脚下的土地变成一片无法居住的废墟，那胜利还有什么意义？”

奥格斯格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艾莉的警示音响起：

【报告，编号K-17资源中转站附近空间出现异常引力波动，强度微弱但持续增强。该区域位于三小时前‘希望信标’实战测试靶场边缘。】

主屏幕立刻切换，只见一片原本用于堆放采矿设备的空旷地带，空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细微扭曲，几块漂浮的金属碎片正以异常缓慢的速度旋转下落，仿佛被无形的粘稠介质包裹。

“是时空曲率残留的扩散效应！”赵岩失声道。

画面中，一台重型工程机甲试图靠近回收设备，却突然像是陷入泥沼，动作变得极其迟缓，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最终被迫紧急后撤。

这实时传回的画面，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指挥中心内残存的最后一丝狂热。

“看到了吗？”林启转过身，目光扫过奥格斯格和赵岩，“这不是理论推演，这是正在发生的事实。‘希望信标’是一把能伤到我们自己的利刃。”

奥格斯格盯着屏幕上那台步履维艰的机甲，眉头拧成了疙瘩，终于不再反驳。

“立刻封锁K-17区域，设立警戒线，禁止任何人员和非必要设备靠近。”林启迅速下令，“艾莉，重新评估所有计划中的‘希望信标’部署点位，避开人口密集区、生态区和关键空间航道。”

“技术团队，”他接通了哈里斯博士的通讯，语气不容置疑，“庆功会结束了。我要求你们立刻转向，全力攻关‘副作用抑制’技术。硅基朋友的‘谐振稳定’理论，气态生命的引力波‘抚平’构想，所有方案，优先测试，我要在下一波灰蛊云抵达前看到可行性报告！”

命令如山，整个联盟的研发重心瞬间调整。

庆祝的彩带还未完全撤下，实验室的灯光便再次彻夜长明。只是这一次，氛围不再是突破前的压抑，而是带着一种更为复杂的、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

与此同时，关于“希望信标”副作用的有限信息，也在联盟内部高层及科研人员中逐渐传开。刚刚凝聚起来的信心，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果然…宇宙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们就不能有…更安全的选择吗？”

“也许归零者是对的…”

种种疑虑在私下里流传。

林启深知，此刻联盟需要的不仅是技术上的突破，更是精神上的锚点。

他再次站上了中央广场的高台，下方是无数双带着期盼、焦虑、迷茫的眼睛。

“同胞们，”他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传遍广场，“我们刚刚见证了一个奇迹，一个由我们亲手创造的奇迹！我们证明了，即使面对宇宙法则般的威胁，我们依然有能力挥出反击的拳头！”

人群安静下来，专注地聆听。

“但我们也必须正视，”林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这份力量带来的代价。我们脚下的星空，并非无限宽广，它同样脆弱，需要我们珍视和保护。”

他指向远方，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片扭曲的测试区。

“发现代价，不代表失败，更不代表我们要放弃武器，坐以待毙！这恰恰意味着，我们的抗争进入了新的阶段——我们不仅要学会如何毁灭威胁，更要学会如何守护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这更难，是的！但这才是我们区别于那些冰冷造物的地方！这，才是我们文明真正的价值所在！”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高昂，充满力量：

“我们的科学家，正在为此奋战！我们的工程师，正在寻找解决之道！而我们每一个人，坚守岗位，保持信念，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

“前路必然艰险，但我们已无退路！拿起武器，是为了生存！克服代价，是为了更好的生存！这，就是我们‘火种联盟’选择的道路！”

演讲结束，掌声不如之前庆祝时那般狂热，却更加持久，更加深沉。人们眼中的迷茫渐渐被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是的，他们有了锋利的剑，现在，他们要学着如何挥舞而不伤及自身。这是一条更艰难的路，但正如林启所说，这恰恰证明了他们抗争的意义。

在遥远的星空深处，那五片巨大的灰色阴云，依旧在不紧不慢地逼近。而在“伊甸”之内，一场与副作用赛跑的无声战争，已经打响。胜利的代价已然显现，而联盟，选择直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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