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静剂的冰冷触感沿着血管蔓延,像一条冻僵的蛇,试图吞噬他刚刚燃起的意识火焰。张提没有抵抗这股力量,反而主动放松了身体,任由那沉重的麻痹感包裹上来。他闭上眼,将所有的清醒与锐利都深深藏匿于逐渐模糊的表象之下。
陈远航惊怒的嘶吼、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应急灯摇曳的红光……这些感官的碎片,在他沉入黑暗前,被迅速整合、分析。
系统故障。“镜像B离线”。“权限冲突”。还有最关键的那句——“检测到未知意识锚点关联‘棱镜’”。
这不是故障。这是系统的崩溃前兆,是他这个“未知变量”撬动的连锁反应。
而他指甲缝里那片来自“棱镜”的硬物,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温热,仿佛与远处某个崩溃中的核心产生了共鸣。
不知过了多久,药效渐退。他“醒”来,依旧在束缚中,监护室的灯光恢复了恒定,嗡鸣声也回归了稳定。一切都像是被强行重置回“正常”状态。但他知道,裂痕已经产生,并且正在扩大。
陈远航再次出现时,已经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难以抹去的阴郁和审视。他带来了新的药片,剂量似乎更重了。
“昨晚系统出现了短暂的波动,可能对你造成了些干扰。”陈远航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用担心,已经修复了。”
张提顺从地咽下药片,甚至没有去看陈远航的眼睛。他知道,任何多余的关注都可能引来更严密的监控。他必须比之前更小心,更……隐形。
他开始真正地“扮演”一个被药物深度控制、思维迟滞的病人。他减少了一切不必要的动作和眼神交流,对陈远航的“认知巩固”报以茫然的、偶尔理解的点头。他甚至开始“遗忘”一些近期发生的事情,包括那晚系统的短暂崩溃。
他让自己变成一潭死水。
而在死水之下,暗流汹涌。他将所有清醒的、未被药物彻底侵蚀的意识,都用于两件事:第一,感受指甲缝里那片“棱镜”碎片的细微变化——它的温热似乎与系统的稳定程度成反比;第二,在脑海中反复构建、推演那个苍老声音留下的信息——“找到棱镜”、“揭露它”。
“棱镜”是什么?是一个程序?一个设备?一个地点?还是……一种状态?
“揭露”什么?揭露这所医院的真相?揭露陈远航的身份?还是揭露……他自己身上被隐藏的东西?
时间在麻木的表演中流逝。陈远航对他的“好转”似乎越来越满意,监控的强度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那种被无数双眼睛时刻盯着的感觉,稍微减弱了一点点。
就是这一点点,对张提来说,已经足够。
他等待的机会,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降临。
暴雨敲打着这栋建筑的外墙,雷声滚滚,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监护室内的灯光,再次出现了极其轻微、快速的闪烁,嗡鸣声也夹杂了不稳定的杂音。显然,暴雨影响了供电,或者……再次触动了那个不稳定的系统。
张提猛地睁开了眼睛。束缚带下的身体微微调整,处于一个既能发力又不易被察觉的姿势。他的右手手指,悄悄活动着,感受着指甲缝里那片碎片传来的、明显的温热感,甚至带着一丝轻微的震动。
就是现在!
他用被束缚的右手手肘,极其隐蔽地、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床垫下方、靠近金属床架的一个特定位置。那里,经过他长时间的观察和暗中测试,是这间囚室里监控音频采集的一个相对盲区,或者说,信号容易受到干扰的区域。
撞击的频率,模仿着摩尔斯电码,但又不是标准的电码。那是他根据脑海中那些混乱记忆碎片、结合“棱镜”标记的几何形状,自行编译的一套极其简单的信号。
他在传递信息。向谁传递?他不知道。也许是向那个可能存在的“镜像B”?也许是向那个留下标记的老人所属的势力?也许……只是向这片冰冷的、试图禁锢他的系统本身,发送一个挑衅的信号。
信号的内容只有重复的两个词:
「锚点在线。」
「请求连接。」
他不停地重复,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撞击的力度和节奏,既要保证信号能被可能存在的接收方捕捉,又要避免引起门外看守的注意。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混入枕套。
几分钟后,就在他手臂酸麻,几乎要支撑不住时——
头顶的摄像头,那个一直稳定闪烁的红点,突然熄灭了!
不是断电的那种熄灭,而是像一只眼睛,突然闭上了!
紧接着,正对着他的那面墙壁,再次开始闪烁!但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色块和残缺的词语!
清晰的、绿色的、如同古老终端显示的文字,一行行地、稳定地浮现出来:
【镜像B:信号接收确认。】
【权限验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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