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命的身影如灰色鸿雁,自地底空洞的幽暗深处扶摇而上。
岩壁在身侧飞速掠过,灰黑色的死晶在寂灭之力的微光映照下,折射出冰冷而短暂的光泽。上方那一点原本遥不可及的天光,随着她不断上升,逐渐放大、清晰,最终化作一个完整的、被夕阳余晖染成金红色的圆形出口。
“呼——”
身形自凹陷出口掠出,稳稳落回地面。
夕阳的光辉洒在身上,带来久违的、属于地表世界的温暖。叶天命微微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的变化,然后低头看向手中的行道剑。
长剑此刻已然恢复了平静,灰黑色的剑身内敛深沉,唯有剑脊处那道寂灭道纹和剑格处的晶石,依旧流转着澹澹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光晕。剑身温热,与她掌心体温交融,传递着一种血脉相连般的亲近与信赖。
她知道,刚才在地底,这柄剑不仅吸收了海量死气,补全了根基,更完成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仪式”——接纳了墨尘长老留下的最后本源,以及那份沉甸甸的道统传承信物之责。
但传承,似乎并未完全结束。
叶天命能感觉到,剑内还有一股隐晦的、待激发的力量在沉睡,等待着某个契机的到来。
她握紧剑柄,转身看向地面上那个幽深的凹陷入口。
地底深处,此刻恐怕已经因为寂灭晶身的崩解和死气本源的消失,而开始结构性的塌陷。用不了多久,那个存在了数千年的空洞,连同墨尘长老最后的坐化之地,都将被永恒的泥土与岩石掩埋,归于彻底的寂静。
“尘归尘,土归土。”
叶天命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一位曾经叱吒风云、守护道统的护剑长老,最终在这荒凉的洪荒地底,独自坐化数千载,只为守护一枚传承的种子。这份执着,这份牺牲,让她感同身受,更让她心生敬意。
她不能让他最后的安息之地,就这样暴露于荒野,任由风吹雨打,野兽践踏。
想了想,叶天命开始行动。
她没有动用寂灭之力去填平凹陷——那样动静太大,且可能破坏地底残存的结构。她选择了一种更朴素、却更显尊重的方式。
走到凹陷边缘,她蹲下身,双手捧起一抔干燥的黄土,轻轻洒入幽深的洞口。
一抔,又一抔。
动作缓慢而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夕阳将她蹲伏的身影拉得很长,金色的光芒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灰色的衣裙上沾了些许尘土,但她毫不在意。
随着一捧捧黄土洒落,凹陷入口的边缘开始被覆盖、填埋。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刻钟。
当她用最后一捧土,将凹陷彻底掩埋成一个略微隆起的小土包时,天边的夕阳已经沉下去大半,只剩下最后一抹暗红的光线,倔强地停留在天际线上。
叶天命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尘土。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块半埋在地里、约莫半人高的青灰色岩石上。
走过去,双手扣住岩石边缘,寂灭之力微微运转于双臂。
“起。”
一声低喝,岩石应声而起,被她从泥土中硬生生拔了出来。
岩石表面粗糙,布满了风化的痕迹,但质地坚硬,形状大致方正。
叶天命将其搬到那个新堆起的小土包前,竖着插入土中,深深埋入约三分之一,确保其稳固。
然后,她并指如剑。
指尖并未直接触碰岩石,而是在距离岩面约三寸的虚空中划过。
寂灭之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无形却锋锐无比的“剑气”。随着她手指的移动,坚硬的岩石表面,石屑簌簌落下,留下一道道清晰而深刻的刻痕。
她刻下的,并非墓志铭,也非名讳。
而是两个古朴而苍劲的篆字——
“寂灭”。
这两个字,是她从行道剑的寂灭道纹,以及古战场那些遗迹残存的纹路中,领悟出的、最能代表这个道统精神的文字。它们不属于她所知的任何文字体系,却蕴含着寂灭、终结、守护、新生等多种复杂而统一的意境。
最后一笔刻完,叶天命收指而立。
岩石表面,“寂灭”二字深深刻入石体,笔画之间,隐隐有极其微弱的灰色流光一闪而逝,随即隐没。这两个字,不仅是一种标记,更因蕴含了她一丝寂灭剑意,而具备了些许震慑寻常野兽阴邪的灵性。
墓碑立好,叶天命后退两步,面对着这座简陋却庄重的坟冢,再次整理衣冠。
这一次,她没有再行跪拜大礼——三拜之礼已足显敬重与承诺。
她选择了一个更正式、更具弟子礼节的姿势。
右手持行道剑,竖立于身前,剑尖指地,左手并指,虚按于右手手腕之上。身形挺拔如松,微微躬身,低头颔首。
这是一个古老而庄重的“持剑弟子礼”,是她从墨尘长老那段烙印信息中,得到的关于寂灭道统内部礼仪的零星片段。
保持这个姿势,静默了约十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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