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沉入沙海时,商队在一处背风的沙丘凹地扎营。
这地方选得讲究——三面环着七八丈高的沙丘,开口朝向东南,正是明日出发的方向。沙丘能挡风,凹地避开了主风口,地面是压实的砾石层,比流沙地稳固。
石勇带着两名刀手下马,先绕着营地外围走了一圈,用脚踢开几处可疑的沙堆,确认没有蛇蝎巢穴。然后从驼背上取下五根三尺长的铁钎,每根都刻着简易的警戒符文,用力插进营地边缘的沙地里。
“警戒桩,五十丈内有活物靠近就会嗡鸣。”石勇拍了拍手上的沙,对叶青儿解释道,“虽不如修士的神识精准,但胜在持久,能守一整夜。”
叶青儿点头。她看见铁钎表面泛起澹澹的土黄色微光,与地气隐隐相连——这是结合了阵法与地脉感应的低阶法器,虽粗糙,却很实用。戈壁中的散修和商队多用这类器具弥补神识不足。
车夫们开始卸货。他们将货箱从骡车上搬下,整齐地垒在营地中央,用粗麻绳捆扎固定,再盖上一层油毡。这样既能防盗,万一夜间遇袭,货箱也能充当掩体。
八匹沙驼被牵到营地西侧,跪卧成一排。这些畜生很通人性,知道要过夜了,安静地反刍着胃里的草料。骡子拴在稍远处,免得与沙驼互相惊扰。
陈管事从货箱里翻出一顶厚实的牛皮帐篷,招呼两个车夫帮忙支起来。帐篷不大,仅够三四人蜷缩,显然是给他自己和赵平准备的。其余人则用带来的毡毯裹身,席地而卧——戈壁的夜里,有篝火和同伴的体温,冻不死人。
叶青儿没要帐篷。她选了一块平整的岩石,将毡毯铺上,便算占好了位置。石勇看见了,咧嘴笑道:“叶姑娘倒是随性。不过夜里沙地返潮,还是垫层油布好些。”说着递过来一张鞣制过的羊皮。
“多谢。”叶青儿接过。羊皮质地坚韧,表面涂了桐油,确实能隔潮。
天色彻底暗下来时,篝火燃起来了。
火堆用的是戈壁特产的“红柳根”,木质坚硬耐烧,火苗噼啪作响,窜起三尺高,将营地照得通明。热浪驱散了迅速降临的寒意,众人脸上都映着跳动的红光。
车夫老李是商队里的伙夫,五十来岁,满脸风霜,但手脚麻利。他架起一口生铁大锅,倒进半袋清水,又从行囊里取出几样东西:风干的羊肉条、硬邦邦的奶疙瘩、一把晒蔫的野葱、还有几块黑乎乎的、据说是“戈壁茶砖”的东西。
水沸后,他将羊肉条撕碎扔进去,奶疙瘩捏碎撒入,野葱切成段,最后掰下一角茶砖,用匕首刮下些碎末。很快,一锅热气腾腾、味道古怪但香气扑鼻的肉汤便翻滚起来。
“来来,都盛上!”老李用木勺敲着锅沿。
众人围拢过来,拿出各自的碗。叶青儿有一只巡天司配发的锡碗,她盛了半碗汤,又掰了块林婉给的饼,泡进汤里。
汤很咸,奶疙瘩的膻味混着茶叶的涩,口感实在谈不上好。但热汤下肚,一股暖意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白日奔波的疲惫缓解了不少。她慢慢吃着,目光扫过围坐的众人。
陈管事捧着碗,小口啜着汤,眼睛却不时瞟向垒在中间的货箱,眉头微皱,似有心事。
石勇和三个护卫坐在一处,大口喝汤,啃着干粮,偶尔低声交谈几句。那两个刀手是对兄弟,姓吴,老大沉稳些,老二活泼,正比划着白日红石峡的地形。
五个车夫聚在火堆另一侧,默默吃饭。他们大多是凡人,白日里赶车、卸货、喂牲口,消耗最大,此刻脸上都带着倦容。
赵平坐在叶青儿身旁,碗里的汤已经见底。他掏出一块布,仔细擦拭着那柄宽刃重剑。剑身厚重无锋,但刃口处泛着冷硬的寒光——这是典型的军阵用剑,不求花哨,只求劈砍时的破坏力。
“赵队长这剑有些年头了吧?”石勇忽然问道。
赵平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跟了我十二年。”
“难怪。”石勇咂咂嘴,“剑这东西,用得越久,越有灵性。俺早年也想练剑,可惜没那天赋,只能耍耍盾锤。”
“盾锤也好。”赵平澹澹道,“战场之上,能护住身后同袍的,就是好兵器。”
这话让气氛安静了一瞬。
火苗噼啪,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狼嚎,在夜风中飘荡。
陈管事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沉默:“说起来,赵队长在巡天司这些年,想必见过不少大场面?”
赵平将剑收入鞘中,缓缓道:“大场面谈不上,生死倒是见过几回。”
“哦?”石勇来了兴趣,“给讲讲呗?也让俺们这些跑商的长长见识。”
几个车夫也抬起头,眼中带着好奇。
赵平沉默片刻,端起碗喝了口汤,这才开口:“六年前,我还在漠铁城巡防营。那年冬月,有一支从‘赤焰州’来的商队,运的是火晶石和赤铜锭,价值不菲。他们雇了十二个护卫,领队的是个筑基初期的老修士,经验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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