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道尽头的光桥在我脚下延伸,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脚底传来的触感并非坚硬的石质,而是一种介于实体与虚幻之间的存在——仿佛这桥是由无数凝固的光影编织而成,稍有不慎便会碎裂成片,坠入下方无尽幽暗的水域。那“等待者”始终走在前方,背影模糊却步伐稳定,仿佛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他的轮廓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扭曲,如同隔着一层流动的水幕,看不真切,却又真实得令人无法忽视。我跟得不紧不慢,右手贴着刀柄,指尖能感觉到黑金古刀的微颤——它也在回应这地底深处某种隐秘的召唤。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肺叶像是被浸湿的棉絮填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古老、腐朽,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像是铁锈混着陈年香灰的味道。钟乳石从头顶垂落,形态各异,有的如利刃倒悬,有的似人形静立,仿佛千年前便已在此守候,只为见证今日之行。水珠沿着石尖缓缓滑落,在寂静中发出极轻的“滴答”声,那声音并不规律,有时间隔数息,有时接连三五下,宛如某种节拍,引导着我的心跳节奏。
银光般的水波轻轻晃动,映出头顶嶙峋岩顶的倒影,也映出我自己前行的身影。可就在我踏过第六根石桩时,水面忽然静止。
不是风停了,是水流本身凝滞了一瞬。
那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钟乳石滴落的水珠都悬停在半空,晶莹剔透,折射出微弱的冷光。我的影子定格在水面上,双目直视前方,神情凝重,而水中另一道身影却悄然浮现——一个小小的轮廓,自水底缓缓升起。
他五岁孩童的模样,赤着双脚,穿着缩小版的守门人长袍,衣角破旧泛黄,袖口还打着补丁。他手里攥着半块青铜牌,上面刻着一个“罪”字,边缘已被磨得圆润,显然曾被人长久摩挲。他抬头看我,眼神清澈,没有恐惧,也没有怨恨,只是静静地伸出手,像是要拉住什么。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声音发出。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阿兄……血好烫。”
这句话一出现,我的太阳穴猛地一跳,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针从颅内刺穿。麒麟血骤然升温,不是因为危险临近,而是体内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血管里的热流开始加速奔涌,体温上升,掌心渗出细汗,又迅速被冷空气带走,留下冰冷黏腻的触感。我能感觉到血液在经脉中奔腾,如同熔岩冲刷岩壁,每一寸肌肤都在低鸣共振。
这不是幻觉入侵,这是记忆反噬。
识海深处,锁魂丝自动缠绕,形成一道道银色光网,试图阻隔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但我没有切断感知。相反,我主动放松了防御,任由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震荡席卷而来。我想看清这个孩子是谁,为什么总在我接近真相时出现。他是我童年的一部分?还是初代守门人留在血脉中的烙印?亦或是那个早已被抹去身份的“另一个我”?
我停下脚步,站在最后一根石桩上,低头望着水中升起的虚影。他的脚没入水面,却不激起任何波纹,像是与这水道本就不属于同一时空。四周的空气似乎因他的存在而扭曲,光线在他周围发生偏折,形成一圈淡淡的虹晕。他依旧举着手,指尖朝我方向轻轻弯曲,像是在请求,又像是在提醒——提醒我不要忘记,不要逃避。
我慢慢抬起右手。
不是拔刀,也不是结符,而是向前伸出,想要触碰那冰冷的水面,看看是否真能握住那只小手。指尖离水面仅剩寸许,我能感受到一股极寒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不属于人间的冷,直透骨髓,几乎冻结神志。可就在这一刻,腰间的黑金古刀猛然震动。
刀鞘自行裂开三寸,一道暗红光芒自刃口溢出,宛如活物般游走于刀身之上。双刃形态不知何时已悄然激活,刀锋调转方向,直指水中幻影。我没有阻止它,也没有收回手。我知道,这把刀早已超越了兵器的范畴,它是血脉契约的具现,是守门人意志的延伸。它所斩的,不只是敌人,更是命运本身。
刀光一闪。
没有呼啸声,也没有碰撞音,那一刀像是斩进了虚空。水中的孩子连挣扎都没有,身体瞬间碎裂成无数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尽数融入水流。那些光点里夹杂着血色碎片,一闪而逝,仿佛承载着某种未尽的执念。然而,就在幻影消散的刹那,一段画面强行挤进脑海:
一间密室,四壁刻满符文,线条深邃复杂,泛着幽蓝微光,像是活的一般缓缓蠕动。中央是一池猩红液体,冒着微弱气泡,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与药香混合的气息。几个身穿古袍的人围立四周,手中捧着青铜器皿,面容肃穆,眼中却藏着不忍。其中一个年迈族老低声念诵:“双生子血,方能镇门。”声音苍老沙哑,每一个字都像钉入石碑般沉重。
另有人将一根银针插入池中,整池液体顿时翻腾起来,隐约可见两个幼小身影在血水中沉浮,彼此相依,却又被铁链分开。他们的脸模糊不清,但身形一致,分明是孪生兄弟。一人安静闭目,似已昏迷;另一人则睁着眼睛,泪水混入血水,无声哭喊。铁链深深嵌入皮肉,鲜血不断渗出,融入池中,化作符文流转的能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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