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冰面的裂缝中渗下,落在那一排排缓缓站起的婴儿身上。他们皮肤泛着青白,四肢撑地爬行时动作整齐划一,仿佛被同一根丝线牵引。每双眼睛都是金色的,没有眨眼,也不曾偏移,全都直勾勾地盯着我。
编号001最先站直了身体。它比其他的稍小一些,但姿态最稳。它抬起手,掌心里躺着一把黑色小刀——刀身细长,刃口微弯,与我的黑金古刀如出一辙。
它向前迈了一步。
“哥哥。”它又说了一遍。
我没有动。麒麟血在血管里奔涌,脖子上的纹路滚烫,几乎要裂开。左肩那道旧伤突然抽搐了一下,剧痛让我手指猛然收紧。就在这一瞬,我看见它的嘴角也微微抽动,像是感应到了同样的痛楚。
张雪刃退到我身侧,双刃横于胸前。她没说话,只是将两把短刀插入地面。刀尖没入冰层三寸,一圈暗红的痕迹顺着裂纹迅速蔓延,如同血液渗入宣纸。
空气变了。
那些婴儿同时停下脚步。他们的手仍举着刀,却不再靠近。我能感觉到那种拉扯感减弱了些,仿佛有某种联系被暂时隔断。
但我知道,撑不了多久。
这些不是活人,也不是尸变之物。他们的身体由我的基因培育而成,血脉同源,心跳同步。刚才玻璃爆裂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和我连在了一起。只要他们活着,我的伤就是他们的指令,我的血就是他们的开关。
张雪刃侧头看我:“你不能动手。”
我说:“我不动手,他们也会动。”
她说:“你会死。”
我没回答。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滴血,是触碰主控槽时留下的。血珠落在地上,尚未凝固,便被地下传来的震动震碎。每一滴都像在提醒我——他们是我的影子,是我的复制品,是我的……替代品。
我想起镜阵里那个男孩说过的话。他说我不是张起灵,本该叫张守灵。守门的人不该有名字,不该有过去,更不该有第二个自己。
可现在,他们给了我一堆“我”。
编号001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动作缓慢,却让所有婴儿同时模仿。那只小手贴在胸骨下方,正对我心脏的位置。
我也感觉到了。
肋骨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压迫,仿佛有人伸手攥住了我的心。
他们要发动攻击了。
张雪刃的刀阵开始发烫,地面裂纹中的红痕正逐渐褪去。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刀柄上。双刃嗡鸣震颤,红光再度亮起,暂时压制住那股压迫。
但我清楚,这只能拖延几息时间。
我缓缓抽出黑金古刀。刀身出鞘一半,冷光映在脸上。那些婴儿的眼睛同时收缩,手中的小刀也随之举起。
张雪刃低声说:“还有别的办法。”
我说:“没有了。”
她盯着我:“你要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
我说:“这是唯一的断法。”
她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抬起了刀。
刀尖对准自己心口。
她猛地伸手想拦,我侧身避开。下一秒,刀锋刺入。
剧痛炸开的瞬间,我听见一声齐声的尖叫——不是从口中发出,而是从骨头里、从血液中、从每一个细胞深处挤出来的声音。
所有的婴儿同时仰头。
他们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鼓起一条条粗大的血管。然后,炸了。
血雾冲天而起,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碎肉四溅,砸在玻璃墙上滑落下来。那些小刀叮叮当当掉在地上,有的插进冰缝,有的滚到我脚边。
编号001倒下的时候,手还伸着,像是想抓住什么。
我拔出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鲜血从胸口涌出,顺着冲锋衣流淌。我用手压住伤口,却止不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腥气,肺仿佛被烈火灼烧过。
张雪刃冲过来扶我。她的手掌覆上伤口,掌心发烫。一道符纹在她指间闪现,血流渐渐减缓。
“别浪费力气。”我说。
她不理我,继续封脉。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不只是因为寒冷,更是因为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量。
头顶传来巨响。
一块天花板塌落,砸在培养槽残骸上。电火花噼啪乱跳,点燃了垂落的电线。火焰顺着墙角攀爬,照亮了整个基地。
警报响了。
不是尖锐刺耳的那种,而是一种低频嗡鸣,像是某种机器在哀鸣。地面开始晃动,墙上的玻璃接连爆裂。原本封闭的通道口冒出浓烟,空气越来越呛人。
“基地要塌了。”她说。
我点点头,想站起来,却使不上力。
她一手架住我肩膀,将我拽起。我们朝来时的通道走去,才迈出几步,前方轰然落下一大片结构体,彻底堵死了去路。
碎冰与金属碎片四处飞溅。
她拉着我躲向一旁,背撞在墙上。灰尘扑了我们一身。她抬头环顾,发现通风管道尚存,虽已坍塌一半,但仍可通行。
“走上面。”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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