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拄着刀站直身子,手心全是汗。刀柄湿滑得几乎握不住,但我没松手。那青年靠在石台边,喘得厉害,像被从水底捞出来的人,抬头望着空中那道影子。
张怀礼浮在阵心上方,手里多了根青铜权杖。杖身刻着四个字:改天换地。他右脸的纹路和我脖子上的正好相反,像是照镜子时看到的倒影。
我没动。
他知道我会听下去。
“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守门人。”他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整个水晶宫的嗡鸣,“可你知道初代是怎么定下这个规矩的吗?”
我没答。
他笑了笑:“他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留下镇门,叫‘守’。另一半放出去引灾,叫‘开’。一个活着记使命,一个死了背罪孽。”
我盯着他。
“你说的‘守’……是我?”
“你是最后一个纯血的‘守’。”他说,“血脉完整,记忆封存。但你体内压着的,不只是门——还有你另一半的魂。”
青年忽然咳了一声。
张怀礼转头看了他一眼:“不信?看看这个。”
他抬手一挥,虚影裂成两半。
一半化作双生尸煞的模样,青灰皮肤,眼窝漆黑,静立不动。另一半竟是我——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衣着,只是眼神空洞,左手握着一把扭曲的黑金古刀。
我喉咙发紧。
那个“我”抬起头,看向我。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就像在等什么信号。
“三百年前,初代守门人亲手割裂灵魂。”张怀礼说,“他怕一个人撑不住,也怕权力太集中。于是设了双生局。只要‘守’还在,‘开’就不能现世。可一旦‘守’死了……”
“‘开’就会回来?”我问。
“不是回来。”他说,“是接替。你死了,另一个你就能走出现世。而你活着,他就只能困在门后,靠着残念苟延残喘。”
青年慢慢站起来,扶着石台边缘:“那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父亲,就是上一代‘开’的容器。”张怀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们选错了人。他不够强,撑不住那股力量。最后被当成祭品扔进了门里。”
我想起张远山临死前的样子。
左眼是翡翠色的,右臂是青铜做的。他是被改造过的**钥匙。而胎发藏在他的断肢里,一路引我到这里。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你布了三十年的局。”我说。
“我只是在等一个纯血者来启动血融阵。”他看着我,“只有你的血能唤醒它。也只有你站在这里的时候,真相才能浮现。”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还有血迹,已经干了。刚才那一抹几乎耗尽了我的力气。现在连呼吸都带着沉闷的痛感,像是肺叶被砂纸磨过。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我问。
“终结这个宿命。”他说,“不是开门,也不是毁门。是换人。”
“换谁?”
“欢你。”他直视我,“你体内的‘守’该退场了。让‘开’出来。这才是完整的守门人。”
我冷笑一声。
“你觉得我会答应?”
“你不用答应。”他抬起权杖,指向那具和我一模一样的幻影,“你只需要死一次。”
话音落下,那道幻影动了。
它迈步向前,脚踩在符文上,红光顺着地面蔓延。每走一步,空气就震一下。它举起刀,刀尖对准我。
我没有退。
我知道这一战躲不掉。
可我现在连站稳都要靠刀撑着,怎么打?
青年突然往前冲了一步:“等等!如果他是‘守’,那你是什么?”
张怀礼看着他:“我是‘开’的继承者。我不是要打破规则,我是要完成它。当年他们把我关在外面,现在我要回去。”
“你根本不是什么继承者。”我说,“你是逃出来的。”
他笑了:“你可以这么想。但结果不会变。双生子不能共存。必须有一个倒下。”
我握紧刀柄。
刀身已有几道裂痕,不能再硬拼了。但我还有一招。
发丘指还能用。
我慢慢抬起右手,食指贴上阵台边缘的一道刻痕。那是刚才血融阵激活时留下的印记,还没完全冷却。
指尖触到石头的瞬间,一股热流冲进脑子。
画面闪现。
一间密室,两个人背对而立。一个穿黑袍,一个披灰衣。中间摆着一把刀,刀身断裂。地上全是血,墙上写着八个字:同源异流,生死相替。
然后是一声低语:“唯有斩己,方可破局。”
我收回手指。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
原来如此。
不是杀别人。
是杀自己。
那个幻影不是外来的敌人。它是我的一部分。是被封住的“开”之意识。只要我还站着,它就不会消失。只有当我真正面对它,并把它斩下,这场轮回才算结束。
否则,百年之后,还会有下一个我,站在这里,听着同样的真相,重复同样的选择。
“你在害怕。”张怀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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