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城风云 第12章 原来如此

五月二十三号，清晨的初阳缓缓升起，天边泛着一丝微弱的橙红，像是被厚重乌云层层裹住的火种，迟迟无法点燃整片天空。空气潮湿而沉闷，夹杂着远处海风送来的咸腥气息，仿佛一场酝酿已久的豪雨正悄然逼近。偶尔一阵疾风掠过树梢，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又无力地坠下——它吹不散那压城欲摧的黑云，也带不走人心头的阴霾。

萧文和赵岚从黄鹤湖案发现场归来，脚步沉重，神情恍惚的又熬了一夜，二人的疲惫早已深入骨髓。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作响，赵岚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冰箱里有馒头，你凑合吃点吧，我没胃口，不吃了。”赵岚声音沙哑，眼皮耷拉着，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布艺靠垫中，像一只被暴雨淋透后蜷缩起来的猫。

萧文站在衣架旁，脱下沾了露水与泥渍的卡其色风衣，随手挂在衣架上。他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牛奶，仰头一饮而尽。乳白色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带来丝毫暖意。郭有权别墅里的血腥场面仍在脑海中反复闪现——断肢、血泊、扭曲的面容……那一幕幕如同噩梦烙印，挥之不去。他闭上眼，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那些画面驱逐出境。可他知道，这种心理冲击，没有一天半天缓不过来。

“我也不吃了，饿了再说。”萧文低声回应，语气平静，却掩不住那份深藏的倦怠，“你累了就赶紧休息，我等会儿还要出去。”

赵岚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满是心疼。“你不累啊？”她问，声音轻得几乎像自言自语。

“怎么不累！”萧文苦笑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可今天还得去见于曼丽结算酬劳，哪有时间躺下？”

赵岚叹了口气，心头涌上一阵酸涩。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哪怕身体早已发出警告，仍执意向前奔跑。连续三天只睡了几小时，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注意点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真累垮了，别指望我伺候你。”她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嗔怪，实则藏着深深的担忧。

萧文闻言只是不在意的摇头一笑，眼神掠过她的脸庞，温柔中透着一丝调侃：“给你开三倍工资，看你伺不伺候！”

“哼！有钱了不起啊！”赵岚翻了个白眼，嘴上不服软，心里却松了些许。她撑着身子起身，慢吞吞走向卧室，嘴里嘟囔着：“谁稀罕你那点钱……”话音未落，房门轻轻合上，不多时，屋内便传来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她竟这么快就睡熟了。

书房内，窗帘半掩，光线幽暗。萧文坐在书桌前，手指轻敲桌面，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U盘上——黑色金属外壳泛着冷光，宛如一枚沉默的证物，承载着一段被肢解的人生。这是他的关键证据，记录了整个谋杀过程，是他向于曼丽交差的凭证。然而，他的指尖在U盘边缘轻轻摩挲了几圈，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准备在数据里动点手脚。不是删改，也不是伪造，而是巧妙地隐藏一个小物件，半小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U盘小心收进内袋，重新披上风衣。镜中的自己面色憔悴，眼下浮着淡淡的青黑，嘴唇干裂，唯有双眸依旧锐利如刀。他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口，整理了一下衣襟，仿佛是在为即将踏入的战场做最后准备。

推开门，外面已经开始飘起细雨。雨丝斜斜地洒落，打湿了萧文的发梢和肩头。他没有打伞，径直走向停在楼下的银灰色跑车。引擎低吼一声，车辆驶入灰蒙蒙的街道，朝着老城区莲花岗十二号疾驰而去。

莲花岗位于城市北端，是一片保留着旧日风貌的老居民区。这里没有高楼林立，也没有霓虹闪烁，取而代之的是错落有致的平房院落和几栋上世纪九十年代修建的六层住宅楼。巷子曲折蜿蜒，墙头爬满藤蔓，偶有老人坐在门前摇扇闲聊，孩童追逐嬉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几分市井生活的烟火气。

十二号小院静静伫立在一排老屋之中，朱红色木门略显斑驳，门环铜绿斑斑，却掩不住院内整洁雅致的气息。院中种着几株海棠，正值花开灿烂，粉白花瓣随风轻舞，落在青石板上，像是一封封未曾寄出的情书。

此刻，屋内的穆海玲正蜷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泪水无声滑落，她在怀念妹妹穆海棠。那是她最小的妹妹，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妹妹笑容温婉，眉眼间尽是少女的纯真。未几，妹妹嫁给刁胜，从此命运急转直下。家暴、失踪、直到昨天尸骨重现，已是整整十年！往事如烟，历历在目，却如钝刀割肉，让她痛不欲生。

敲门声响起时，穆海玲猛地惊醒，慌忙擦去眼泪，起身走向小院。透过木门缝隙，她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外，三十岁上下，身穿卡其色风衣，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滴落，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你找谁？”穆海棠轻声问道，语气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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