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裁缝,加上不计成本的投入,效率高得惊人。
仅仅一天一夜,那件用金山银海堆砌出来的“战袍”,便被数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捧到了李云裳的面前。
当它被展开的瞬间,整个寝殿仿佛都亮了几分。
那名为“鲛人绡”的布料,薄如蝉翼,轻若云烟,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流转着水波般的光华,仿佛不是人间的织物。
可这份飘渺的仙气,被彻底破坏了。
按照高自在“哪个贵就用哪个”的粗暴指示,无数切割精良的宝石被直接、密集地缝在了裙摆和袖口。
红的、蓝的、绿的,大的、小的,在流光溢彩的鲛人绡上闪烁着五颜六色的贼光,像是一群强盗闯进了仙子的闺房,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美感?不存在的。
这件衣服的设计,充满了铜臭味和暴发户式的炫耀,与李云裳多年来所受的审美教育背道而驰。
“公主,请更衣。”侍女们的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李云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得平静。
她伸开双臂,任由侍女们为她穿上这件荒唐的“兵器”。
衣服上身的那一刻,李云裳的身子猛地一沉。
太重了!
那轻若无物的鲛人绡,在缀满了宝石和金线之后,变得沉重如铁。
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裙摆拖在地上,发出的不是丝绸的摩挲声,而是细碎宝石与金玉碰撞的“哗啦”声。
接着是首饰。
鸽子蛋大小的东珠项链挂在脖颈上,冰凉而沉甸,压得她脊背不得不挺得更直。
羊脂白玉雕琢的凤簪插入发髻,温润的触感下是实实在在的分量。
当一切穿戴整齐,李云裳被侍女搀扶着站到那面巨大的铜镜前时,她彻底愣住了。
镜子里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那张脸还是她熟悉的脸,但往日里的温婉娴静被一种咄咄逼人的华贵彻底淹没。她不像一位公主,更像一个移动的宝库,一个用财富堆砌起来的神龛。周身散发的光芒,刺眼到让她自己都有些睁不开眼。
这哪里是去赴宴,这分明是去抢劫。
“啧啧啧。”
高自在的声音懒洋洋地从身后传来,他绕着李云裳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赏一件新鲜出炉的作品。
“不错,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虽然搭配上有点挑战本夫君的美感,但效果达到了。现在你走出去,别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的脸,不是你的身段,而是你身上挂着的一座座金山。”
“这……会不会太过了?”李云裳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连转个头都觉得费劲。
“过?”高自在笑了一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以为你是去跟她们喝茶聊天,吟诗作对的?你是去砸场子的!”
他走到李云裳面前,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边的一缕乱发,动作难得的温柔,说出的话却依旧混账。
“记住,你今天不是李云裳,你是襄城公主,是高夫人。你代表的,是皇室的脸面,和我高自在的钱袋子。”
“长孙皇后,不是有一件鲛人绡的披帛吗?她每次披出来,满长安的贵妇都得夸上半天,说她节俭,说她贤德。”
高自在的嘴角扯出一抹恶劣的笑意。
“今天,你就要穿着这身,走到她面前。让她看看,她当宝贝一样披在肩上的玩意儿,你这里,只能当件衣服穿,而且还嫌它太素,得缝上几百颗宝石才够看。”
“这叫什么?这就叫降维打击!”
李云裳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忽然明白了高自在的险恶用心。
这不是单纯的炫富,这是在用最直接,最羞辱人的方式,去撕破长孙皇后那张“贤德”的面具。
“不是贤德吗?你不是节俭吗?”
“把比你那件珍贵百倍的东西当常服穿。她的贤德,会不会显得像个笑话?”
“还有,”高自在继续面授机宜,“到了地方,别急着开口。你就坐着,喝茶,吃点心。谁跟你说话,你就笑一笑,点点头。记住,话越少,架子越大。让他们猜,让他们慌。”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气氛也差不多了,你再按照我教你的说辞,把他们架到火上烤。”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光芒万丈,却有些不知所措的女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戏谑。
“当然,光背稿子是不够的。到时候情况瞬息万变,皇后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要是反将你一军,你怎么办?”
高自在点了点李云裳的额头。
“所以,关键时刻,还得动动你这个平时基本不怎么用的脑子。”
“你……”李云裳被他气得胸口一闷,却又无力反驳。
她读圣贤书,学六艺,做一个完美的公主,却从未真正需要她用“脑子”去算计谁,去跟谁争斗。
“别紧张。”高自在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声音放缓了些,“你最大的优势,不是这身衣服,也不是我教你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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